第28章 星河為證(2 / 2)

黃符道人朝他伸出手。

裴景沒想過還會有再用到的一天,早就不知道把它丟到哪裡去了,悻悻然撓頭:“沒帶在身上。”

黃符道人對他都沒脾氣了,再喝口茶壓驚:“裴禦之贈的那鐲子,有聚靈調息的作息,你要是日日夜夜佩戴在身上,現在相當於洗經伐髓了一遍。你,唉。”

繼續喝茶。黃符道人搖頭:“我發現你小子,氣運是很不錯,但並沒有什麼用,上天贈給你什麼好東西,都會被你用各種方式搞砸。”

裴景莫名被他戳到了笑點,揚起了唇角。

而他這嬉皮笑臉的態度,讓黃符道人和善的表情直接碎了。

他重重放下茶杯,怒道:“你居然還在笑!你以為這是很好玩的事嗎?”

裴景端正姿態,嘗試為自己辯解道:“沒有,峰主彆生氣,我隻是在想,我這樣算不算也是另一種腳踏實地。”

黃符道人扯了扯嘴角,說不過他,也不打算說通他。

他今日叫裴景過來,有另外更重要的事。

“你現在煉氣第幾層。”

裴景綜合其他人,給出一個靠前的數字:“第七層。”

煉氣到築基,共有十二層。十二層大圓滿,踏入築基之境。放眼如今整個迎暉峰,一年下來,剛剛引氣入體、卡在煉氣一二層的不在少數。第七層都算是佼佼者。

黃符道人終於點了一次頭,捋著胡子:“尚可,迎暉大比後,你應該能進資源較好的兩座外峰,紫玉峰或上陽峰,這兩峰毗鄰內部,靈氣所差無幾,兩位峰主,也都是金丹中期的大能,不比三十六座內峰差。”

裴景道:“是。”

黃符道人恨鐵不成鋼:“你要是能多用點心在修行上,現在煉氣十層都有可能。”

裴景突然問道:“我要是練氣十層,有沒有進內峰的可能。”

黃符道人冷笑一聲:“你知道同你們一起入門被選入內峰的那十名弟子,現在如何嗎?最低的都是煉氣十層。你想要進內峰,最起碼得超過他們吧。要我說你們是真的幸運,雲霄以前曾來沒直接入門就進內峰的規定,除了裴禦之那種真正舉世矚目的天才,或陳虛這樣的長老之子,每個內峰弟子,都是經由外峰層層淘汰,萬裡挑一才選出來。”

“還得感謝上一回內峰選拔,那幾位眼高於頂的長老,直接拒絕了外峰百強,惹了掌門不悅,才讓你們有這等機會,多少師兄師姐嫉妒得咬牙切齒——可是你不珍惜,雙靈根,你的資質不差,入內峰綽綽有餘。你且跟我說說,你在懸橋之上都是怎麼表現的。”

裴景:“”這老頭還真挺有意思的。不過是真的關心他,裴景扯了個理由:“我覺得我表現的挺好的,臨危不亂,處變不驚,他們都在瞎叫嚷,我如履平地過去了。”

黃符道人聽他瞎扯:“那麼優秀,你怎麼到我這來的。”

裴景說:“不知道。是不是裴師兄其實早在懸橋上就看出我的資質了——覺得我是快未經打磨的璞玉,但性子頑劣。又想著峰主你育人有方比內峰長老都強,所以先把我送到這裡一年,讓我在你的教導下,真正頓悟成長。”

他這馬屁拍得出神入化天衣無縫,自己都得給自己點讚。

黃符道人被他誇的手抖了抖,差點杯子拿不穩,心樂開花,但是表情還是得端著。

“有可能。你知道自己性子頑劣就好。”

裴景道:“其實我好奇的是楚君譽,峰主,我看不透他的修為,他現在煉氣多少層。”

黃符道人抿唇,搖頭:“他呀,你怎麼可能看透,入宗門就是煉氣大圓滿,現在已經築基初期了吧。未滿二十築基,當世有幾人能比。”

裴景哇了一聲,很震驚,又明知故問:“那他怎麼沒能入內峰。”

黃符道人也琢磨不透,隻能含糊糊弄道:“他肯定會入的,現在隻是一番考驗吧。”又想到他們離得很近,勸告:“修行之事,人自有命數,你不必妄自菲薄,也不要心存嫉恨。”

裴景哈哈笑,“不會的。”他本來以為黃符老頭得在背後說他壞話呢。

在離開前,裴景順便告了個狀。

“峰主,長天秘境裡的靈草靈獸是可以帶出來的嗎?”

黃符道人挑眉:“你聽誰說的。那是我雲霄開山前輩遺留的洞府,一草一木都彌足珍惜,誰敢帶出來。”

裴景說:“啊,我聽肖晨講的,就被罰在田圃乾事的那個。他說裡麵都是寶貝,與其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機緣,不如自己動手,偷點天材地寶拿來賣。”

黃符道人氣得差點噴茶,手捏得咯咯響:“種田都不能讓他修身養性?——你去給我把他叫過來!”

“好的。”

就等他這話了。裴景重回靈圃,肖晨一群人正在累死累活擔水,看到白衣翩翩神清氣爽的裴景就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肖晨放下扁擔,撲過來想和他乾架。

裴景拿隨手折的樹枝擋住了,笑:“誒呀兄弟你怎麼那麼熱情,彆,我就是路過帶話的,也沒帶什麼東西看望你,犯不著這樣歡迎。”

肖晨氣得罵臟話:“我歡迎你大爺!就是個龜孫子!害了老子兩次。”

裴景道:“哪有。”

肖晨磨牙:“害我在這裡種田的不是你?在長天秘境搗亂的不是你?就是你那樣亂折騰,老子一個東西沒帶出來!操!”

“哪有。”裴景心平氣和補充:“明明是三次。這一回我幫峰主帶話,就是讓你去住店呢。”

肖晨:“”

他從牙縫裡蹦出我他媽三個字,真的紅了眼,揚起拳頭就要揍過來。

他用儘全力,卻被裴景拿一根樹枝輕飄飄定住。

肖晨愣住。

裴景冷聲道:”三次了,你還沒搞清楚你錯在什麼地方?”

肖晨怒吼:“我有什麼錯!我不過是為了修行!你一個靠後台進雲霄的廢物有什麼資格說我!”

又是後台。裴景轉著樹枝,笑起來,慢條斯理:“沒參加宗門選拔,隻是因為沒必要,我怕我太強,打擊你們的自信心。滿腦子都是投機取巧,歪門邪道,你這算哪門子修行,沒救了。三天後,迎暉大比,但求一敗,你要是輸在我劍下,就滾出雲霄吧。”

肖晨眼睛充血,惡狠狠瞪了裴景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往主殿走去。

裴景看著他的背影。

為了修行,就真的可以什麼都不顧?為了修行,提升自己,所以做什麼都是對的?

強者為尊的觀念。

雖然覺得有點可笑,但裴景依稀記得《誅劍》原書裡,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

三日後,迎暉峰大比。

新入門的弟子迎來一年後的結業考核。

外峰的長老們前來坐鎮。

場地就在迎暉峰,設有十座擂台,就是一個自我展現的機會,將自己一年所得展現給外峰的長老們看。

弟子們又緊張又期待來到場地,卻發現隻有孤零零的十座擂台。

沒有一個人給他們解說比賽規則。

頓時傻眼了,像一群呆頭鵝般愣在原地。

遠處高台之上,雲霧飄飄,金丹長老們坐姿各異,有人正襟危坐,一絲不苟,有人東倒西歪,混身懶骨。

模樣各異,不變的卻是身上那種深不可測的威壓。

天色青灰,看樣子要下雨了。峰巒在山雨欲來之前,顯得蕭瑟,樹葉沙沙。一群新入門的弟子沒有一點方向,不知道乾什麼,麵麵相覷,乾站著。

高台上,七十二位外峰長老,早就習慣了這種尷尬場景,見怪不怪。

閒得沒事,順便還能聊幾句。

一人道:“我前些日子去藏書閣,差點被樓長老的臉色嚇出來,跟要吃人一樣,是誰又招惹他了。”

馬上有人接道:“還能有誰,裴禦之咯。”

第三人剝了顆荔枝:“想都不用想啊,敢惹到樓長老頭上的,放眼雲霄也就隻他一人了吧。天閣裡那擺來看的紙墨沒了,能改了樓長老這人到中年偏愛附庸風雅的破毛病,裴禦之能耐啊。”

一人笑說:“畢竟是天試第一人。聽說他一年前出關後,馬上又出門遊曆了,真的假的。”

“真的吧,我去過一回天塹峰,沒見到他人。”

“那他突破元嬰了沒?”

“應該沒,突破元嬰天有異象的,雷劫都未現,應該是卡在了瓶頸期。”

問話的人點頭:“我那段時間也閉關了,沒留意,在天閣裡看到有人說他破元嬰才問的。果然天閣不可信。”

剝荔枝的年輕修士頓了頓,偏頭:“你看的是天閣那個‘猜一猜,下一回問天試誰是第一’。”

“對對對。”

往嘴裡塞顆荔枝,年輕修士道:“那個啊,我說的。在天閣這麼個說謊不用打草稿的地方,氣勢再輸就沒麵子了,你都沒看到其他門派的人有多狂,我雲霄怎麼能甘拜下風。”

“”一位女長老扶額:“我算是知道天閣裡那些插渾打科的都是哪些人了。就是你這種吊兒郎當閒的沒事的。”

這幾名交談的都是新破金丹的年輕長老。另外幾位年紀較大的長老,坐的筆直,視線一眨不眨看著外麵。在他們心中,選弟子是件重中之重的事。尤其今年被留在外峰的還有一名單靈根少年。

年輕的長老就沒什麼顧慮了。資質好的一般都輪不上他們,還能閒的沒事,點人數玩。點到一半,有人道:“那少年叫楚君譽吧,單靈根都沒能入內峰,也真可惜。”

“真不知道裴師兄怎麼想的,內峰的三十六位長老估計得心疼得死去活來啊,這回便宜了紫玉峰、上陽峰。”

“話說得太早吧,且不說五年後他也能通過選拔入內峰,單是這一次迎暉峰大比,我都覺得內峰不會放人。可能結束後,突然就雲鶴飛來,把楚君譽接走了。”

眾人笑出了聲。

笑雖笑,他們對選弟子之事,也是很鄭重的。出於責任感,也出於使命感。不光是培養出優秀弟子的榮譽,更是為宗門做出貢獻的自豪。等了很久,跟往常一樣,這群不知變通的弟子呆在原地,縮頭縮腦,到處看。

幾位長老唏噓。

“要有多久才能打破僵局啊。”

“他們真是太年輕,不知道第一個站出來的,永遠是最顯眼的。”

人群中。兩名少年並列而立,分外出眾。一人氣質張揚,一人氣質清冷。都是眉清目秀少年郎,正是裴景和楚君譽。所有人呆若木雞,又是忐忑又是迷茫。他倆那種渾然看戲的狀態格格不入。

裴景左看右看,對楚君譽說:“你猜他們想讓我們乾什麼?”

楚君譽沒回答,隻望了眼天色。青灰朦朧,沉沉壓抑,就像在等待著什麼。

旁邊的許鏡特彆緊張,人都在抖,就算裴景不是對他說話,他都想插句嘴,緩解緊張:“我猜這是在考驗我們心性,考驗我們遇到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事,能有多冷靜。”

裴景扯了扯嘴角,看一圈眾人傻眼呆愣的樣子,“你跟我說這是冷靜?”

許鏡撓撓頭,猜測:“是的吧,我們就這麼站著,不喧嘩不吵鬨,說不定等下就有長老跳出來誇我們了。然後宣布規則。”

“牛批。”

裴景笑得不行,扶著楚君譽的肩膀才能站穩。

許鏡簡直邏輯鬼才,佛係大佬。

但他還是要讓鬼才大佬認清現實:“可你們這不叫處變不驚,你們這就是單純地嚇傻了。我猜他們在等一個站出去的人。”

許鏡呆呆地:“等誰?”

裴景:“等一個最帥的吧。”

他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木牌拿了出來。上麵龍飛鳳舞,特彆張揚四個大字——“但求一敗”。

許鏡隱約感覺到他要做什麼,嚇得目瞪口呆,話都說不清:“你要乾什麼?”

少年手裡舉著塊大木牌,腰佩長劍,衣袂翻飛,黑發飛揚,青灰色蒼穹下自成明亮的一道線。“看我帥就完事了。”

高台上等得不耐煩的長老們突然就坐直了。

隻看著人群中走出一白衣少年。躍上擂台,衣袂掠過,如攜卷風雪,意氣風發。他把手裡的木牌重重立在地上,劍出鞘,道:“那就我先來。但求一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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