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又晴說:“我總感覺你在敷衍我。”
裴景轉移話題:“這倒不是,你要是想害我,剛才就不會救我了。”
趙又晴搖搖頭,從袖子掏出一根鐵絲,走到這間屋子的門前,用鐵絲撬開鎖:“這屋子的主人快回來了,我們先出去吧。”
裴景聽她的。
出去後,還是那條街,趙又晴在這生活了很久,對什麼地方都熟悉,找了一個小巷,東繞西繞把裴景繞到了村子外,上了一座很高的山。這山的草木都是黑色的,腐爛的,趙又晴把他帶進了自己住的地方,居然是一個山洞,山洞裡布置的很溫馨。
她點燃一盞蠟燭,整個世界顏色沉鬱濃烈,唯蠟燭微黃的光明亮。
裴景左看看右看看,“這是你家,你把我帶到你家來是什麼意思?我們人鬼殊途,你要想清楚。”
趙又晴說:“放心,我看不上文盲。”
裴景笑一聲。
趙又晴道:“你應該是個修士吧,能大搖大擺走進這裡的人我還沒見過呢,希望你能平安來,也能平安走。”
裴景也直接開門見山地:“我倒是想平安走,但前提是得走的出去。”
趙又晴挑眉:“你不知道怎麼出去,那你進來乾什麼。”
裴景懶洋洋笑道:“我說過了啊,我來找我朋友的。”
趙又晴心思通透:“你朋友叫你下來的?”
裴景:“是啊。”
趙又晴淡淡說:“把你喊到這個地方來,你那朋友不像是什麼好人啊”
裴景搖頭:“他不會害我的。”
趙又晴看他就像看個被人賣了還不知的傻子,皮笑肉不笑:“那麼肯定?”
裴景笑出一口白牙:“那當然肯定,因為他喜歡我。”
趙又晴:“”
燈火下,她的眼眸有一種淡淡灰白色,裡麵的情緒十分古怪。半響歎息:“情之一字倒真是害人不淺。”想了想又說:“她喜歡你,把你樂成這樣,到底誰喜歡誰啊,傻子。”
裴景:“”
趙又晴說:“你那朋友和你一樣是修士嗎?”
裴景點頭。
趙又晴頓了頓,修長的手指從旁邊洞壁上扣了一點漆黑的土,然後借著燭光,對著石桌慢慢畫起來:“忠廉村每隔十幾天就會進來一些活人,這些人的下場有兩種,一種是被直接吸乾魂魄當作奴隸,另一種則會被養在缸裡。”
“缸?”
“每家每戶都有缸,養個幾年後拿出來分食,鬼嗎,總是有一點特殊癖好的。”
趙又晴對這種事已經麻木了。
在這昏天暗地全是惡鬼的地方,她能精神正常活到現在,裴景覺得也是不容易。
裴景道:“那我朋友是被養在缸裡了?”
趙又晴道:“修士體質特殊,大概吧。這個村的缸邪門的很,我是沒碰過任何一口缸。你要去找你朋友還是得小心謹慎。”
裴景覺得她還真是清奇,“你在這裡,是不是都是閉門不出的。”
趙又晴:“”
裴景:“我見古書上寫著,忠廉村全村毀於一場泥石。你說不是這座村的人,又不像後來被拉進來的活人,我猜,你應該當時就在這片林子,被泥石禍及跟他們一起死的吧——”下結論:“可真倒黴。”
趙又晴:“”不想說話。
裴景有點心疼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趙又晴興致很低:“出去乾什麼?死都死了,把這當陰曹地府,得過且過吧。”
裴景:“我有一朋友可以超度你,幫你入輪回,重新轉世。”
趙又晴低頭,眉眼在燈火陰影裡,苦笑:“不了。我執念未消,還入不了輪回。”
裴景乖乖閉嘴。
趙又晴:“你去找你朋友,等今夜過後吧。每三年的這個時候,忠廉村所有人都會聚在一起,你要是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裴景明知故問:“他們在乾什麼?”
趙又晴諷刺一笑:“在傳承,傳承生死。每三年的這個時候就和人間有了通道,活人進來,死人出去——出去後繼續在人間為惡,時不時丟進來新的活人當奴隸食物。”
她十分厭煩:“你剛剛看到的,就是又有人被丟進來了。這裡是死界,棺材卻通陰陽,這村子在地底,上麵說是天,其實是土。把活人裝進棺材埋進來,就會有抬棺的人去接。四百年了,一直這樣。”
裴景算是明白狀元村那些出去的進士,為什麼都與村子再無瓜葛了。進廟時還是人,出去後就變厲鬼,入朝為官,也是一方毒瘤。
趙又晴淡淡道:“在這裡鬼比人尊貴。說來可笑,村名叫忠廉,養出的一群人,卻都喪儘天良。你看到的那些活死人,在這裡都是畜生,打罵隨意,餓了還可以生吃。”
裴景唏噓:“這世界還真是顛倒。”
趙又晴說:“人多了,忠廉村也變了樣,變大了,東南西北,四方村,這裡才是西村。你要找你朋友,可沒那麼容易。”
裴景笑了下。
如果楚君譽真的是被困在缸裡。
那麼整個忠廉村唯一能困住他的缸,隻會是這一切罪惡的原始地。
裴景說:“不難找,又晴姐,你可知道這忠廉村,有沒有一戶姓張的人家?”
啪。
這裡的蠟燭升起的也是冷火,紅燭滴淚,在她手臂上。
趙又晴眉眼莫測,慢吞吞地摸著手,說:“張家嗎?在南山那頭,不過你彆去,那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