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心魔。
這是真的。
裴景人都傻了,張嘴, 慌得差點咬到舌頭。
十年前鬨的天下皆知, 因為知道那個時候楚君譽要走了, 他才狠下心, 又是強吻又是表白。可撩完就跑,他根本不用麵對後麵的事啊。而且告白完, 他都不敢去看楚君譽的眼神,心跳如雷直接跑回天塹峰。
但, 青橋之上。
現在, 剛剛, 他都乾了什麼?
裴景耳尖在以可見的速度變紅:“我”從來輕狂瀟灑的天之驕子,如今緊張地話都有點說不清。
他第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也第一次做出那麼輕薄的舉動。
可楚君譽的心思他一直摸不透。在沒喜歡上他之前,篤定楚君譽為他而來。喜歡上後,反而不那麼自信了。楚君譽到底怎麼看他?當初被他強吻後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裴景試圖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我剛剛把你當心魔來著, 以為是個幻影。”
但這個解釋說出口, 他都想掐死自己。
楚君譽好笑地看一眼,他現在整個人害羞到要瘋的模樣。沒有提剛才的事, 隻是饒有興趣問:“所以你的心魔是我?”
裴景:“”
他多想破罐子摔碎, 可又怕嚇著媳婦。
裴景咬牙:“是。”若我有心魔,那隻能是你了。
楚君譽又道:“你還打算蹲多久。”
裴景後知後覺站起來, 甚至有一點腿麻。
雪色的衣裙卷著寒風。落在發上的桃花瓣也被吹走。
裴景深吸口氣, 終於把那種慌亂壓下。
他視線直直盯著楚君譽,眼眸漆黑冷靜:“所以, 我當初對你說的那一番話,十年之後你還沒想出答案嗎。”
問完後,他覺得心都提到嗓子口。
焦急等待著一個回答,比他破元嬰時還緊張。
楚君譽偏頭,暗血色的眼眸深深,卻笑了一下,說:“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裴景抿唇。
楚君譽語氣很淡:“因為我救過你?因為我承諾守護你一生?”
裴景搖頭:“是,但又不全是。”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君譽又說:“可你知不知道,在去雲霄之前,我很討厭你,甚至想過殺了你。”
裴景有點難過了,但他還是輕聲說:“那都是過去了,並不重要。楚君譽,你現在呢,怎麼看我?”他皺了下眉,又問:“或者,換句話說,你對我有沒有一點喜歡。”壓下聲音,混著風,竟有一絲委屈之意。
楚君譽久久地凝視他,唇角的笑意消了,聲音清冷卻又遙遠,說:“你不該喜歡我,我從地獄來,我的過往現在乃至未來,都會是你的噩夢。”
裴景道:“你覺得我會怕嗎,我隻問,你喜不喜歡我。”
少年這樣滾燙又執著的視線。讓楚君譽久違地有了一絲恍惚,許久他平靜說:“不喜歡。”
有過最壞的打算。隻是從楚君譽嘴中聽出這三個字,裴景還是很難受,又酸又澀,感覺心很空。原來真是他自作多情把自己掰彎了。然後眨了下眼,竟然一滴眼淚就那麼出來。
楚君譽眼眸一縮,手指微收。
裴景咬了下牙,好氣,但他認了這麼一個人就不會輕易放手。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淚,然後麵色帶點虛張聲勢的猙獰,上前,想要扯著楚君譽的衣領。但因為化身少女,身高不夠,隻能踮起腳指尖堪堪夠到他的衣襟。
少年的眼睛被水洗過後,清澈明亮。
裴景說:“可以。雖然我沒被人拒絕過,但沒關係,我千裡迢迢追到天郾城,可不打算空手而歸。”
是的啊,不是兩情相悅,那就追唄。
畢竟在楚君譽麵前,他似乎除了長得帥外也沒什麼優點。
想到這裡,裴景又委屈起來,他為什麼要喜歡上一個嫌棄他蠢的人。
裴景說:“楚君譽,我會讓你喜歡我的,然後跟我回去做我雲霄的掌門夫人。”
反正自信就夠了。
他仰頭,楚君譽視下的眸子古今無波。
裴景心猛地一虛。
然後一萬個後悔,為什麼把自己變成少年模樣,這樣仰視的角度,根本體現不了他的霸道之氣啊。但他氣勢不能輸。認真說:“你現在就把我當作一個你的追求者!等著我——”把你追到手。
橋麵是冰晶做成,他因為穿的是女子的軟底鞋,沒走穩,狠狠一滑,整個人往前栽。話語猛地止在喉嚨口,眼看著就要臉著地。
楚君譽無奈歎了口氣,伸手摟住了他的腰,將他拉到了自己懷中。
裴景一愣。
驟然撲麵的是他熟悉的冷香,遙如高空之月,卻出於邪惡深淵。
楚君譽道:“我應該加個‘是’,不是喜歡。所以你不用那麼難過。”
不是喜歡。但你始終是這個世界上於我而言,最為特彆的人,所以,也不用哭了。
裴景:“”不喜歡和不是喜歡有個屁區彆。
楚君譽垂眸,看著懷中少年又怒又委屈想裝的很凶很霸道的模樣,唇角不由扯出笑意,可眼眸中的溫柔馬上淡去。他其實都搞不懂他對裴禦之是什麼情感。意料之中的表白,意料之外自己的反應。
不過,或許也並不需要了解。
罪孽因果輪回,他的結局隻會是和天道同歸於儘。
曾經也想著,讓過去輕狂莽撞的自己也狠狠跌一跤,跌入塵土,為愚蠢買單。
但最終,還是舍不得。
楚君譽將他扶穩,淡淡說:“你現在不該呆在天郾城。”
裴景收拾好情緒,凶狠:“為什麼不。我來追媳婦的。”
他話說完。
後麵忽然傳出一陣喧嚷聲。
他和楚君譽在這糾纏那麼久,那群人再慢也差不多走到了這裡。
魅香教那位綠衣女子中途被體內伴生獸攔走,畢竟入了來到青橋上,就算半隻腳踏入追魂宮,叛教。現在走過來的是喬慕財一行人。
喬慕財在裴景走後,本來是又急又氣。結果沒想到,剛才兩個魅香教絕色美人為他大打出手的事,反而讓他被不少人崇拜。
你一句“喬兄豔福不淺啊。”
他一句:“喬兄魅力不小啊,愛慕者那麼多,夫人也是天姿國色。”
雖然天郾城的人說出的話,分不清心思,調侃都可能是試探。
但一路被這麼說,喬慕財還是飄飄然了。
想著這也是在為張哥掩藏身份嗎,乾脆就吹起牛來:“還行還行,我與我夫人幼時便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是世事無常,長大後分開了很長一段時間。可那麼漫長的歲月,卻還是阻止不了她對我的思慕之情。再見之時,她在我麵前,直接落淚訴衷腸。唉,我也非草木,怎能不動於衷,於是就這麼順理成章在一起了嘿嘿嘿。”
話音落,又是惹得一種男修倒吸口涼氣。
那白衣美人提裙奔跑,含淚回眸的一眼,勝過這十裡殷紅的花林。他們久久驚豔,記在心中。現在又知道美人的癡情,頓時唏噓起來,怎麼他們就碰不上。
喬慕財得意得不行,繼續編:“阿鳴對我的真心,皇天後土可作證。而我也是對她真心實意。我本修無情道,但不忍有負佳人。毀道重來。唉,我們彼此都為對方付出了不少。阿鳴這丫頭,此生就非我不可了。”
他綜合以前看的話本,還打算加點苦情戲,突出阿鳴對他的矢誌不渝。
就發現旁邊的氣氛猛地一變。
鴉雀無聲。
喬慕財肩膀被拍了拍。
旁邊的修士往前一直,愣愣說:“喬兄,那位,是不是你夫人。”
喬慕財往前一看,差點就要氣吐血。
冰晶青色長橋,橫在雲端。橋上有兩人,一人銀發黑衣,高大挺拔。一人白裙翻飛,清麗出塵。挨得很近,氣氛曖昧至極。遠看甚至像天造地設的一對。被聲音驚動,兩人同時轉過身來。銀發男人眼眸暗血之色,狹長冰冷,還沒走近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陣寒意。
喬慕財也是,怕得發抖。想躲到人群後麵去。但他剛剛才吹了這麼一個牛,夫人被彆人欺負,他不出頭算什麼男人。在他眼裡,張哥是被當成女人欺負了的,看那眼睛,好像是哭過的痕跡。
喬慕財心裡也在哭,但是他得裝做憤怒的樣子,腳顫抖地走過去,心想張哥一定要給他加錢。
頂著楚君譽冰冷的目光,和裴景僵硬的神色,走上前,像一個合格的男人一樣,抓著裴景的手臂把他扯過來,然後怒吼:“這是我夫人!你要乾什麼!離我夫人遠點!”
楚君譽:“”
裴景:“”操!
楚君譽似笑非笑:“夫人?”
喬慕財心中哭的很大聲,不敢看楚君譽,隻能偏頭裝作焦急關心的問裴景:“阿鳴,你感覺怎麼樣?這人有沒有欺負啊!啊,他是不是把你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