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繼續往前行, 後麵傳來三層地獄拔舌剪指、鐵樹扯皮的聲音,人的哭喊毛骨悚然,在這陰冷寂靜的石洞內回響。
裴景盤腿坐在船上, 表麵還是掛著笑, 偏頭打量著四周。
他生的唇紅齒白, 收了一身的淩厲劍意, 黑發如墨白衣皎皎,頗像人間的富貴公子,沒什麼威脅。是以, 在場的另三人都沒怎麼把他放心上, 所有的戒備都給了楚君譽。
裴景想搗鼓點東西,左右看了看沒功夫, 低頭把船上沒人用的輕漿拿起來,在水裡撥了撥,水麵劃過一道銀藍色的痕跡。好像水很淺,下麵有什麼東西。他直接伸手,從河底, 掏出了一塊通身玉白色的石頭。唇角一彎,眉梢一挑,送到了楚君譽麵前:“上次你送了我顆珠子當定情信物,我還沒回禮呢,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好看嗎?”
一直暗暗觀察他們二人的三人:“......”
楚君譽輕輕看他, 卻問:“定情信物?”
裴景:“對啊, 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的東西,還那麼珍貴,怎麼能不算定情之物。”
珍貴到沉睡著人家青鳥一族少族主之魂。
他現在心情非常好,不介意秀恩愛給那暗暗偷聽的三人看。略偏頭,露出兩個小虎牙,笑:“你還沒回答我,好不好看呢。”
楚君譽慢吞吞回複:“恩。”
“你喜歡就好。”裴景現在就喜歡逼著楚君譽說話。
用靈氣在石頭上鑽了洞,然後扯了根自己的頭發穿進去,做成個吊墜,身體往前傾,討好地道:“我幫你帶上怎麼樣,當初你給我珠子我可是貼胸口帶的呢。”雖然後麵與西王母大戰時,青迎出來就碎了。
知道他又要放肆。
楚君譽先伸手,掐住了裴景的腰,牢牢定住他。
銀發青年容顏禁欲冷淡:“坐好。”
裴景樂得不行。
但是從鐵樹地獄到孽鏡地獄的路,突然變得湍急。一個往下的坡出現在前方,船直接下墜。搞得他笑意僵在臉上,一個不穩,往前栽直接載到了楚君譽懷裡。腦門撞上了楚君譽的鎖骨,痛的臉色都變了,手裡握著的那個吊墜也飛出去。
楚君譽心中歎息一聲,把少年的腰摟住,固定在懷中。
血色的眼眸一抬,空中嗤嗤有幾隻黑色的蝴蝶,將飛出去的吊墜咬住。送到了他手裡。
船往下流,近乎九十度,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閉上眼。
等平穩之時,才驚魂未定睜開眼。
發現所在的空間一片幽藍,一麵通天地的鏡子立在正前方。
孽鏡地獄。
所有人臉色都冷了下來。
船後方。
裴景坐在楚君譽懷中,捂著額頭,倒吸涼氣:“什麼鬼,突然就那麼一下。誒不對,我的吊墜呢。”
還沒感歎完,一雙修長的手,從後麵繞過,給他的脖子戴上了個冰涼的東西。
楚君譽的聲音幾乎貼在他的耳側,看似溫柔實則警告:“裴禦之,我對你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離得那麼近,裴景耳尖一下子就紅了,但黑發遮掩。
楚君譽看不到,裴景膽子也大了幾分,笑了下沒回答。他現在不是很怕楚君譽,注意力反而被脖子上那麼石頭吸引,用手扯了下,沒注意力度,發絲就斷了。
他皺眉,然後回頭,小聲問:“向你借樣東西。”
楚君譽眼眸一暗,就感覺一點微痛。
少年的手指勾著他的發絲,扯下了一根銀發。然後再從自己頭上扯下一根。垂眸模樣認真而乖巧,將兩根發絲纏在一起,穿過石頭,帶了自己脖子上。裴景做完,才想到一件事,笑:“我們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結發?”
楚君譽:“.......”
裴景道:“結發與君知,相要終以老?”
隨隨便便就記起一首詩,他簡直是個文武雙全的天才。
他偏頭,側臉在微藍的光中格外溫和,笑容卻燦爛。
楚君譽垂眸,淡淡說:“相要以終老,夫人,你記錯了。”
裴景:“啊?”
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楚君譽推著站了起來。
早就下了船站在孽鏡前的眾人,就沉默地看著他們膩歪半天。
血蛛母語氣冰冷:“兩位還真是恩愛呢。”
碧衣少女的笑沒散,視線卻帶著極深打量看著楚君譽。
裴景沒理血蛛母,把那塊石頭,小心翼翼放進衣衫內,納悶說:“明明是我送給你的東西,怎麼又回到我身上了。”
那個殺妻證道的青年修士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過孽鏡後就是往生之海了嗎。”
碧衣少女收回視線道:“彆急,孽鏡之後,還有刀山火海呢。”
青年修士道:“怎麼過孽鏡,穿過去?”
碧衣少女繞著頭發:“是啊,穿過去,孽鏡照死人生前的種種罪惡。對於修士而言,卻是你辜負最深的人。他們會化成惡鬼,糾纏你身邊。”
青年修士猛地臉色一變。
那邊裴景還在問:“那我去往生之海上看看有沒有沒什麼好東西吧,弄回來給你。”
楚君譽道:“不用。”
血蛛母臉色也變得不好:“化成惡鬼?是哪種惡鬼?”
碧衣少女道:“取決於你。”
取決於你。這四個字如一塊重石,壓在眾人心間。
雙生子問:“取決於我怎麼對他們?”
碧衣少女笑:“應該是取決於你怎麼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