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人格格不入的裴景繼續問:“為什麼不用,我想讓你開心啊。”
楚君譽聲音冷淡:“你之後安靜,會讓我開心。”
裴景說:“剛剛結法,你還叫我夫人來著.......”
“.......”忍無可忍的眾人。
血蛛母、雙生子、青年修士沉默。他們每一個人都心懷極深的惡,為報血海深仇而來,命都不顧,打算和城中惡魔做交易。
隻有這兩人,仿佛是來談情說愛的。
修羅地獄,也是風花雪月。
裴景大概不知道自己一個戀愛腦在一堆苦大仇深的人眼中有多可惡。畢竟孽鏡地獄,對他來說,也不過是麵鏡子。
他現在心思都放在楚君譽身上,後知後覺:“不對,你怎麼也知道那首詩?”
那首詩,他是現代的時候背的啊。
碧衣少女終於決定打斷他:“小師傅,我們已經到了孽鏡地獄。”
裴景眼眸終於落到他們身上,看著那麵通天地的鏡子,鏡麵藍白之色,之上金色橙色的光一圈一圈,像遊走的細蛇。
他臉上的神色淡了,道:“這就是孽鏡?”
碧衣少女點頭,笑說:“我見小師傅坦蕩瀟灑,不如你先?孽鏡對生平無惡之人,沒有威脅。”
裴景倒是不介意第一個,但楚君譽剛剛的警告,他還是放心上的。
忙擺手:“不了不了,我犯下的罪孽還挺深的,仇人太多,耽誤時間?”
血蛛母冷笑一聲。心中不屑,這乳臭未乾的小子能害過誰?
碧衣少女來了興趣:“小師傅也害過人”
裴景微微笑:“恩,成千上億呢。心都被我弄沒了。”
雲霄內峰偷心賊,了解一下。
三人:“???”
原來這個看起來乾乾淨淨的少年,背地裡食人心修邪術?
但裴景這樣,他們心中卻稍微安定了點。畢竟一個看起來光風霽月的少年出現在惡人城,太過可疑。
楚君譽低聲笑了一下。
碧衣少女眼珠子如黑葡萄清潤,說:“這樣啊,可這孽鏡一次隻能過一人,我們誰先入呢?”
血蛛母似乎是不願意呆在這裡浪費時間,往前走,“那就我先來吧。”
眾人默不作聲。
她的身形一半入鏡。
鏡麵扭曲。畫麵是驚雷雨夜,出現了一個村莊,濁黃的燈被吹的晃晃,掛在牆壁上的長弓照出影子,像坐在桌前的婦人手中的蛇。
窗戶沒關緊,黑雨飛入戶,打濕她的裙角。紫衣婦人懷裡還抱著一個沉睡的女嬰。空中有女人輕輕的哼唱,她溫柔哼著曲,雷電一閃,卻把女人臉上的神情照清楚。麵容姣好,卻詭異森冷,邪惡得驚人。她對那女嬰說:“囡囡,不要怪阿娘。你出生在這裡就是個錯的。你爹是個窩囊廢,自己走火入魔修為廢儘,想著吞噬你阿娘的靈力。他算計我被五毒分屍,卻沒想到我活了下來。那個賤人,枉我那麼信任他。”說到這,她眼中怨氣極深。
另一隻手敲開了手中毒蛇的嘴,聲音卻溫柔:“罷了,一個死人也沒必要說了。你爹現在已經屍骨無存,我人不人鬼不鬼,也沒那個心情照顧你。與其讓你以後受儘欺淩,不如阿娘現在就了結了你。囡囡,不痛的,睡吧,不痛的——”
哢,鮮血濺上牆壁,毒蛇鑽進了繈褓,把女嬰的脖子狠狠咬斷。
紫衣夫人神經質的笑起來,但她笑意停止在女孩睜眼的一刻。
嬰孩睜開眼,睡醒已經身首異處,但是她並不慌亂也沒哭,隻是懵懂呆愣伸出手,手指刮到了紫衣夫人的臉,還不會說話,她虛弱,奶聲奶氣地說:“娘.......疼.......”被五毒之蛇入侵,女嬰渾身都是毒。
紫衣夫人愣愣聽著她說話,沒反應,半邊臉已經被毒侵蝕。
女嬰眼眸清澈似有光,在她心中割開傷。她自己費儘心血養出的五毒之首,毒性極強,又痛又癢,但她沒有動,很久,紫衣夫人突然尖叫一聲,瘋了一樣,把手中的繈褓扔到了地上。狂風把窗紙吹破,她半邊臉流著鮮血,眼中赤紅。
“你爹是個賤人!你是他的種!你也是賤人!賤人賤人小賤人,死了還要刮我層皮是嗎?!”
她狠狠踩過女嬰的身體,扯下牆壁上的蓑衣,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孽鏡照出生前惡行。
鏡中惡鬼取決於你。
裴景算是明白碧衣少女的意思了。
血蛛母害過不知道多少人,就他所見,已經兩個的——入城那條河前就殺人奪令,血色桃林前又折磨死一個女修。隻是她害了那麼多人,出現在孽鏡中的,卻隻有她的女兒。大概因為她心中的愧疚。
取決於你.......你心存一絲良善,越發愧疚,惡鬼就越發強大。
裴景心道,果然是天郾城的選拔,天魔測試。什麼樣的人可以過孽鏡呢?
要麼就是極善之人,那麼就是......極惡之人。但極善,這個世上能有幾人?
裴景都自認做不到。所以天魔一族,是要選取極惡之人。
孽鏡中。血蛛母現在麵臨的就是她女兒的輕聲質問。旁邊是五毒窟,她女兒坐在一條巨大的蜈蚣上。手腳都又短又白跟藕一樣,神情懵懂又無知。她感覺到了痛,眉宇隱忍,卻不會說話,隻無助虛弱地喊:“娘......”
血蛛母沉默很久,忽然冷冷一笑:“彆喊我娘。你都死了那麼久了,怎麼還不去投胎?”日積月累被殺戮鮮血蒙蔽雙眼,當初雨夜裡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她已經再也沒有了。甚至扭曲出了被毀容的恨。她上前一步,也不顧女孩哀傷的目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臉色猙獰:“那我再送你一程賤人!如果沒有你我怎麼會深中劇毒!賤人!賤人!沒有你我怎麼可能求到天郾城內城來——!”她恨極,手指用力到青筋崩起,把女孩活生生掐死。
小孩的神情難過又痛苦,嘴角流出的血,身影虛了下來。血蛛母呼吸很重,望著前方,極冷極冷笑了一下:“現在告訴你真相也無妨。你爹那個窩囊廢,實際上是我嫌他沒修為,想毒死他,被他發現,他反過來對付我而已。可他就是個廢物,怎麼會是我的對手,嗬,你也一樣。”
她用沾滿女兒鮮血的理了理發鬢,往前走,孽鏡內再無糾纏。
孽鏡重新歸於平靜。
碧衣少女望著一切,眼中是極深的厭惡:“這就是人心啊。人,真是種肮臟的生靈。”
裴景笑了下,血蛛母這種殺女喂蛇的惡人,他生平都沒見幾個。這綠衣服的也太以偏概全。
不過,她對人的偏見那麼大——她不是人?會是什麼呢?
血蛛母這樣過的孽鏡。
對於雙生子和青年修士來說,反而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