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君沒看手機, 自然也不知道,好好一個象征團圓的年夜飯, 她的父母兄弟正瑟瑟發抖地待在屋子裡,麵前有無數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麵目猙獰地盯著他們。電話響了兩分鐘還是無人接聽,幾個抽著煙的大少爺冷笑一聲,“幾十個電話還是不接,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肩膀被兩個麵無表情的男人緊箍著,在這個開了暖氣的房間裡, 安父額頭冷汗滴落, 他結結巴巴道:“魏少、顧少和宋少,還有肖少、羅少, 你們再等等吧, 美君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他倒是很聰明地把人臉都認全了,也沒把剩下兩人的名字給漏了。
為首的三個在京市圈子小有名氣,平時囂張慣了,就追安美君的時候耐心些紳士了些,現在翻了臉,本性自然暴露無疑。從踹門進安家開始到現在,堂而皇之地霸占著安家的一切, 比如伸腿在長沙發上, 享用著安家的煙, 搜刮安家的財物,可偏偏安家人不敢反抗,心裡拚命呼喚著閨女、姐姐能早點看到未接來電。
可隨著時間逐漸流逝, 這群人臉色越來越不耐煩,眼神也越發凶神惡煞,安家人的心都涼了。
在場最委屈的莫過於安俊新交的女友,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本地戶口,還是大學高材生。一開始她跟安俊這個連高中文憑都沒有的小夥子交往,她家裡人都反對,可她看安俊人如其名,樣貌英俊,會說話,平時待她也十分體貼,家裡有車有房,據說還有個有權有勢的姐夫,就鬼迷心竅的答應了。
大年三十,聽對方哭訴,姐姐去了姐夫家過年,他們家就三口人過年如何如淒慘何冷清,她想到家裡每年都熱熱鬨鬨的場麵,心一軟便來了他們家,甚至對於安父安母耍的小手段,故意弄濕她的鞋子好留她下來過夜的行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了,心裡甚至產生了些許甜蜜的期待。
結果,這將是她今年最後悔的決定,沒有之一!不然怎麼會被安家人牽連,橫遭這場無妄之災。她此刻蜷縮在安家的角落,輕聲啜泣著,又冷又餓,隻能默默看著那幾個大少爺在餐桌上大口朵頤,還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連去廁所身後都有人跟隨,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跟看管囚犯似的,差點沒把她逼瘋。
吃飽喝足了,又打開電視看了幾場春晚的節目,都沒把人等到,幾個本就沒耐心的大少爺又開始翻臉了,掀桌子踹椅子砸東西,把安家人嚇得如兔子般惴惴不安。
“嘖,我們肯定又被那女人耍了,平白在這裡浪費了幾小時。”其中一個將自己燃儘的煙蒂,狠狠地摁在煙灰缸裡掐滅,語帶狠厲。
另一人道:“人沒回來也不緊要,你們兩個老不死的先把東西給我吐出來,老子可是在她身上砸了一百多萬。這錢是沒多少,但敢耍小爺,這事就沒法輕易翻篇!”什麼名牌包包、女人的衣服,首飾,該買的一個不落,他當初還以為安美君這小娘們死活不跟他上床,是在欲擒故縱,直到今天才知道,敢情人家是把他當備胎養著呢?還特麼不是唯一一個!
想到這裡,他就來氣,長腿抬起,狠狠踹了倒在地上的安父胳膊一腳,這老不休的也跟著糊弄他,平時收他禮物收得那叫一個勤快,說這老頭不知道他閨女那一攤子事,他打死也不信。
安父老胳膊老腿的,完全不敢反抗,隻能支支吾吾的,說那些東西都在安美君的房間裡,讓幾個大少爺自行去取吧。
“都說了,老子要那些女人用的東西作甚?你們麻溜的,把那些東西折合了,全款退給老子,老子就當沒發生過,速度!”那人氣得又抬起腿,嚇得安父連忙縮成一團,而安俊的小女友更是嚇得嗚嗚嗚眼淚直掉,拳頭狠錘安俊的肩膀。她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著靠譜的男人,遇到事情後竟如此孬,連自家親爸被人揍了也不敢吭聲,她父母說的果然不錯,這就是個外強中乾、光會耍嘴皮子的男人,她後悔沒聽父母的話了。
而且她平時看安俊的親姐安美君樣貌秀美、行事端莊,沒想到原來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居然同時交往好幾個男人。那幾個男人還頗有來頭,一個個性格狠戾,知道被人耍了後差點沒把安家的房子給拆了。
她原以為老成持重、溫文爾雅的安父和秀外慧中的安母,原來私底下竟如此的貪得無厭,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她完全是踏進狼窩了。
另一人看了看手機,濃眉緊皺道:“我家老爺子催我了,我得撤了。”
“我家老頭也催我了,說我再不回去就打斷我的腿。”畢竟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們幾個不在家裡待著,都跑出門,差點沒把家裡的長輩氣死,以為又在哪裡野呢。
其中一人的保鏢從房間裡走出來,就拿出一個銀行存折和幾千塊現金,遞到自家少爺手裡,那人看了看數字,一臉嫌棄,暴喝道:“就這麼點?當打發要飯的啊?你們都仔細找過了?”
“都找過了,這家人就是月光族,根本沒多少存款。”另一個保鏢道,他從安美君房間裡拖出一個大箱子,裡麵全是光鮮亮麗的衣服,價格昂貴的高定,還有一些他們整理出來的珠寶首飾,“值錢的東西都在這裡麵。”
他幾乎是掘地三尺,把那敢戲弄自家少爺的女人房間都掏空了,因為判斷不出來,到底哪些是這幾個大少爺送的,於是乾脆全拖出來了。
“居然有這麼多?”那個少爺沉默了,本來還升騰的怒火瞬間熄滅了一半,心想看來他也不算其中最倒黴的冤大頭,另外四人也是如此想的,心裡稍微平衡了許多。
場麵的硝煙味淡了些,這幾個平日裡恨不得弄死對方的公子哥,一時間達成了言笑晏晏的和諧場麵。
“那魏少,這箱子東西,如何處置?”其中一人試探著詢問另一人,“不如讓他們全賣了?錢到手了,剩下咱五個兄弟平分?”
“我沒工夫在這裡跟他們耗,我改日喊保鏢去二手市場賣了,能回多少是多少,剩下不夠的,這兩個老不死砸鍋賣鐵的也要給我半分不剩的吐出來,拿不出來的就拿房產證來抵。”此人最是睚眥必報,旁人戲弄他,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他能記一輩子!安家人耍了他好幾個月,幾乎讓他成了圈子的笑柄,他焉能隨隨便便就放過?
“如果房子不願意,就拿人來抵,給我打工還錢,我那夜總會還差幾個洗車看門的,你們和安俊就算退休了也得給我來乾活!”
安家人頓時叫苦不迭,卻被保鏢強硬地逼著,簽了臨時打印出來的“自願賣身協議”,如果湊不到錢,老兩口和安俊就真的得去給那些有錢人當洗車仔。想到電視劇裡那些給有錢人擦車,經常點頭哈腰的洗車小弟,安俊的臉色也變了。
本來他那小女友也要算在內的,說夜總會正缺一個倒酒的服務生,一時間嚇得那姑娘花容失色,眼淚嘩嘩嘩地掉,她拚命搖頭否認跟安家的關係,心裡是徹底將安家給恨上了。
見這女人哭了,哭得衣衫淩亂,大冬天的眼淚鼻涕橫流,幾個大少爺似是倒儘了胃口,沒有多想便放過她了。反正安家人拿捏在手裡,他們勉強也算心滿意足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最後再浩浩蕩蕩的離開。
看著一屋子如龍卷風過境般的混亂,安家人頹唐地倒在地上。安俊的女友狼狽地擦去眼淚,撿起地上的手提包,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沒等安家人滿臉歉疚地準備說話,她立馬回身狠狠地給了安俊一巴掌,然後無視對方的挽留,氣得奪門就走。
這極品的一家人,她再也不會跟他們有什麼來往了!她要把安俊家的糗事說給她父母和好姐妹聽,以自己為教訓,讓她們以後找對象眼睛都放亮點。
安家人自知理虧,不敢再追,隻能懊悔這段本來要生米煮成熟飯的好親事吹了。
剛剛一行人既摔東西又踹椅子的,在他們家折騰的動靜有些大,把樓道裡的鄰居都給驚動了,紛紛探頭過來看熱鬨,對他們指指點點。安家人灰溜溜地把門關了,然後壓抑自己要咆哮的衝動,拚命給女兒、姐姐打電話。
另一邊,安美君本就沒多少電量的手機,因為爆炸式的通知,徹底歇業關機了,等到拿到手機時,她才心下驚呼一聲沒電了,緊接著卻沒放在心上。
於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房間已經被徹底搬空了,她最在意的漂亮衣服、精美首飾全都沒了,那些一滴價值連城的化妝品也被那些不懂得識貨的保鏢給掀翻在地,玻璃裝的直接碎了,瓶子裝的也傾灑了一片,唯有幾瓶得以幸存。
她也不知道,因為安俊的女友,否認跟安家人的關係,死活不肯去夜總會當服務生,幾個大少爺嘖了一聲,放過了她,卻沒放過安美君,逼著安父安母以父母的名義,代簽了安美君自願去當服務生打工還債的“賣身協議”,還特彆體貼地表示知道安美君是大學生,平時要上課,特批她可以下課了再來,畢竟大學生更加值錢。
言下之意,除了上課之外的時間,你特麼都要給老子來工作!
而且他們也聽說過,安美君之前是在有錢人雲集的高爾夫球場當過球杆小妹,頓時冷嗬嗬表示,重操舊業對於安美君而言應該不難吧。
那一聲聲冷笑和猙獰的嘴臉,嚇得安家人抱成一團,完全說不出一個“不”字。
安美君準備完畢後,就走向了孩子的房間,她猜測丈夫大概率在那裡,果不其然,正好遇到了回孩子房間掖被子的殷雲裘,那眉眼說不出的冷淡,但形成對比的是,那動作卻是極其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