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想把人扯出來,但謝厭知道,這這群如花般嬌豔的美人兒麵前,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他還沒有名正言順的借口能罷黜後宮。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他便假作頗有閒情逸致般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好巧不巧,就在殷明麓躲藏的樹叢前,殷明麓暗自叫苦,這花園地盤那麼大,謝厭為什麼就正好選了這片地兒,這下子他是連溜都不敢溜了。
見到陛下落座,眾女萬分激動,當即提著裙擺,搶著那些能緊挨著陛下的位置。本來不受歡迎、偏僻的角落,因為謝厭的緣故,馬上就成了眾女青睞的好地方。
王薔因為眼疾手快,於是擠過旁人,正好能坐在謝厭左邊。因為動作過大,她此刻胸脯劇烈起伏著,但臉上卻是心滿意足的微笑。其餘沒搶到的人,隻能暗自懊惱自己動作慢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找了其他的位置坐,但始終不敢離陛下遠了,生怕自己錯失良機,從此出不了頭。
場上的位置分布至此變得極其奇怪,禦花園裡繁花如錦,碧草如茵,多的是風水寶地。但一片非陰涼地、還遭受日光曝曬的巴掌小地,沒想到竟擠滿了人,那些美人兒皆如眾星捧月般圍著一個男人,眼神充滿崇拜和癡迷。年紀小的內侍摸不著頭腦,心想這群平時嗬護自己肌膚如同嗬護自家老母親的美人兒,這會兒開始都不怕曬了麼?
等秦曼曼回神,發現根本沒人想起給她留位子,她臉色一黑,隨便找了個低等采女,居高臨下地命令道:“坐一邊去,這位子歸我了。”
秦曼曼在一群女人中到底品級最高,如今又寵冠後宮,是同期秀女們的獨一份。對方要往陛下麵前湊,大家雖然滿心嫉妒,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紛紛給她讓位。
“陛下。”找到了位子後,秦曼曼就目不轉睛地盯著謝厭,麵上浮現喜悅,行為舉止如一個嬌俏的小女孩般,小弧度地行禮,俏臉浮上紅暈。不說姿容,單她身上那套美麗的華裳,那隨風而舞後更顯仙氣飄飄的薄紗,都勝過在座女人不少,更彆說那見到皇帝就惺惺作態、一反先前囂張跋扈的小女兒姿態,令眾人心頭浮現嫉恨,狠狠地咒罵著。
謝厭看了她一眼,讀取了她的心聲後,眉眼冷淡地道:“免禮。各位美人,你們在玩什麼呢,竟如此熱鬨?”能把一隻貪玩的貓兒吸引過去。
秦曼曼還沒回答,就被一個機靈的采女嘴快地搶先了,“答陛下,我們在玩命題作詩呢。”
“是啊,大家玩得正起勁呢,現在正好到了‘風雪’和‘春景’的主題,陛下也來玩吧,姐妹們正好可以繼續呢。”秦曼曼眼前一亮,嬌聲慫恿道,心裡卻道:陛下來了正好,她重新念詞,勢必把這群想勾引陛下的小浪蹄子比下去。她對這首詞很有信心,什麼“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表麵是在說春在笑,實則詠物寓誌,說她本人在笑,完全能展示她不拘俗套的灑脫自然,也許景帝聽了,還會被所驚豔。所以陛下快繼續吧,讓她把這首絕妙的詞念完!
“哦?”謝厭挑眉,其實他早從秦曼曼的心聲聽到了,但卻假作不知,然後故意道:“既是命題作詩,那朕就重新命題吧,諸位美人參與即可,作為彩頭,優勝者可得賞賜。”
秦曼曼麵色瞬間就有些不好了,這景帝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她的春景詞才念到一半呢!沒等展示的機會,就這樣廢了?
她剛想撒嬌說,陛下不要這樣,咱們繼續以春為題吧。可其他美人一聽有賞賜,個個開心地點頭,笑了起來,拍手叫好道:“好呀好呀。”
就秦曼曼一人反對,眾人皆瞪著她,有的還捂著小嘴兒奚落道:“既喜歡春景,那姐姐自個去做吧,我們姐妹們隻想要陛下的賞賜。陛下命什麼樣的題,我們就做什麼樣的詩。”
“是啊,姐姐先前不還覺得春景題材俗氣麼,怎麼現在又不依了呢?真是多變。”
還有人善意地勸道:“莫不是姐姐做不出其他主題的詩詞?其實妹妹才疏學淺,也不太會作詩,但陛下要賞賜,妹妹便想多多少少爭取一二。姐姐若是看不過眼,可先回宮歇息。”
躲在樹叢裡的殷明麓暗暗點頭,恨不得給這群女人點讚,這擠兌人的水平真是乾脆又利落。
讓她回宮?憑什麼!大庭廣眾之下,秦曼曼差點維持不住自己的笑容,指尖掐入掌心,五官有一瞬的扭曲。而且她若是回宮了,不就放任這群小浪蹄子粘在陛下身邊不走了,她才沒那麼蠢,自己退席讓情敵上位,於是便悻悻地坐下了,表麵平靜,心裡卻暗自祈禱景帝命的題不難,能給她一個發揮的機會。
謝厭自然是故意的。為了防止這妖女鑽漏洞提前背詩,才想著自主命題。
他垂下眼睫,修長的指節點了點案桌,開始命題道:“狸奴。”
狸奴即貓。這主題雖稀少,但也不難,很日常化,諸位美人家中不少都養過貓,自然不陌生,作詩題字信手拈來,一個個如學生麵對私塾老師問答般,爭先恐後道:“白貓撲蝶影,淺紙映梅花。”(我家的白貓愛撲蝴蝶,那調皮的貓爪走過我的紙上,印下一串串可愛的小梅花)
“風雪呼嘯過,狸奴貪氈暖。”(窗外風雪很大,天氣很冷,我家的貓貪戀溫暖,躲在我的毛氈裡不肯出來)
“村溪聞犬吠,野徑尋貓蹤。”(村頭聽到不知誰家的狗在叫,驚壞了我的貓,我現在到處在野路邊尋找它)
這些詩句淺顯直白,沒什麼驚豔之處,但完全是做詩的秀女平時生活化的體現,便顯得十分生動有趣,作詩也十分快。
謝厭鳳目中浮現笑意,道:“好詩,皆有賞。”
收到賞賜的采女們一個個麵容皆流露驚喜,於是做起詩詞來更加起勁,賞賜也源源不斷。秦曼曼卻一愣,貝齒咬著牙,完全憶不起自己的九年義務教育中有什麼跟貓有關的詩句,於是精神很是恍惚。
等她好不容易想起有關貓的一字半句時,結果皇帝又換主題了,這次變成了“豆腐”,秦曼曼徹底震驚了,心想為什麼都是這麼冷門的主題,曆史上肯定有不少描寫豆腐的詩詞歌賦,但問題是她從沒背過!
她知識儲備完全不夠,外加腹中文墨比不上場中這些從小深受熏陶的土著,聽著謝厭口中慢條斯理的“賞。賞。賞。”
被賞賜的美人個個歡呼雀躍。
她絞儘腦汁,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隻能一口氣哽在喉嚨裡,急得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