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娥原想著“潤物細無聲”的法子,這樣慢慢的下藥改變,除了當事人殷玉嬌可能覺得自己身體有點毛病之外,誰也看不出,自然也挑不出毛病。沒想到,她才剛下藥沒兩天,又被發現了。
以往殷明麓這小懶貨,都是要睡到沈秋宜這個當媽的去喊人,才不情不願地醒來,怎麼今天那麼早?明明現在天還沒亮呢!殷玉娥被嚇得麵無人色、驚慌失措。
“奶,我剛剛去上廁所,然後肚子餓了,想去廚房找點東西吃,就看到二姐在大姐的飯盒裡摻東西。”小家夥扯著老太太的袖子,指控道。大家這才知道,原來是小孩子淩晨起夜了,隻好就逮著一為非作歹的鬼祟分子。
“玉娥在我飯盒裡摻了什麼?”說出這話的是殷玉嬌,她身上還穿著睡衣,正努力揉著眼睛讓自己清醒,她不敢置信地問道。
老太太寒著臉,上前拿起那飯盒,眼尖地發現了底部一隻蠕動的臭蟲,當即駭得差點打翻桌上的碗筷,血壓也蹭蹭蹭的往上漲。
這種蟲子在農村的臭水溝常見,人要是吃進肚子,很容易胃出毛病。
大房的人也看了,看到那條正扭動著身子的臭蟲,滿臉的匪夷所思。大女兒正準備參加高考,二女兒在淩晨時分,給大女兒的飯盒裡摻東西,讓對方吃這肮臟玩意兒,這意欲何為,傻子才看不出?究竟是嫉妒使然、想害姐姐錯失高考,還是她根子就是壞,才想害完小寶來再來害玉嬌?
再看二閨女,心虛地躲避他們的目光,衣衫透出一身冷汗的模樣,大方兩口子還能不知道,當即氣得心肺都要噴火了。
他們上前一步,揪住殷玉娥的手,大喝道“你在乾什麼,想害你姐無法參加高考嗎?你不知道這對她有多重要嗎,你這是在謀財害命!”兩口子吼得脖子都粗了一圈,生了這壞心肝、連親姐都敢害的女兒,他們比誰都後悔,恨不得將其掐死,甚至為自己五天前的心軟而感到可笑愚蠢。
穿著睡衣的少女,撥開人群仔細看了那盒飯。瞧到了那所謂的東西後,她腦袋嗡了一下,想到這東西也許不止一次進入自己腹腔後,她嘴唇顫動著,臉白了一度,三秒後,終於繃不住了,捂著肚子到一旁大吐特吐去了。
這幾天,妹妹殷玉娥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比如認真督促她要好好學、陪她複習到淩晨,甚至還給她煮宵夜、削鉛筆,點點滴滴殷玉嬌都看在眼底,那份殷殷切切,讓她說不出的感動。
結果妹妹對她,竟原來是要害她,殷玉嬌脊背發涼。
前幾天沒有深想,現在才想起,自己這幾天,為什麼每天早上睡得格外的熟,睡著的時候感覺有人在擺弄自己的身體,醒來後,發現自己的衣服微濕,下麵的床榻也有幾分濕漉漉。她還以為是天花板漏水了,或者是自己大半夜發熱,汗濕了衣服,現在想想,是不是有人拿濕帕子給她擦身子,想讓她發病?
為什麼?她一向與人為善,重視親緣,從不和人發生齟齬,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讓血脈相連的妹妹每天晚上處心積慮地想著害自己?
殷玉嬌臉色慘白,眼中浮現薄薄淚光,差點站不穩。殷明麓隻好扶著她。
羅老太直接痛罵道“這就是你們信誓旦旦說改過自新的好閨女?這心肝忒黑啊!你們兩口子真是眼睛被屎糊了,怎麼會信這種鬼話?差點害玉嬌考不上大學。”
把大房兩口子罵了一通後,臉色陰沉的老太太當即又將槍口對準了殷玉娥“你這種連親姐妹都能下手的禍害,咱家製裁不住你,但也留不下你,我把你扭到局子裡去,讓公家的人看看,你這樣是不是喪良心?”話音剛落,不給殷玉娥狡辯的機會,羅老太雷厲風行,一聲令下,直接將人綁起來。無視對方的劇烈反抗,直接扭送到鎮上。
如果說小寶是羅老太的一大逆鱗,那殷玉嬌這個聽話懂事、又有出息的大孫女就是另一片,在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況下,殷玉娥還敢兩塊肉都害,這已經觸及偏心眼老太太的底線了,根本再也容不下殷玉娥了,她沒有這樣德行敗壞的孫女!害兄弟姐妹的女人,不管放到哪個村子旮遝都容不下,送到局子裡關起來才是最好的。
此時文水村,天邊漸露魚肚,勤快的村民都起了,在搗衣或做飯呢,於是一個個都瞧到了殷玉娥被五花大綁的模樣,紛紛瞪大了眼睛。有的跑上來打探消息,得知殷玉娥的所作所為後,一句臥槽差點憋不住。
文水村民風淳樸,上一個拐賣自己侄子給人販子的禽獸入獄五年了,至今在活躍在村民的嘴邊,想也知道,給自己即將高考的親姐下藥喂蟲子的殷玉娥肯定下一個反麵例子。大家都對羅老太大義滅親的舉動拍手叫好,不然跟這樣的人做鄰居,他們自己都瘮得慌。
局裡
清水小學開門的大爺正在協助民警,做前些日子的女販子畫像比對,他年紀大了,記憶力不是很好,隻能一點點的描述“那女的長得普普通通,放人群裡很不起眼,年齡二十來歲吧……人是甲子臉,皮膚黑,她的眉毛不粗不細,眼與眉梢距離短,嘴很薄,看著有點刻薄樣。嘴邊還有兩顆痣,聽口音是咱這附近的人。但這幾天沒瞧到人了。”
民警刷刷刷地在本子上記錄,點點頭“好的大爺,您的線索很細致,感謝您的幫助,一有消息,我們便會通知您。”
大爺還陷在回憶之中,“好的好的,應該的。”正要踏出門,結果就看到被村民扭送過來的殷玉娥,大爺恍惚之下,大聲道“欸欸欸,就是她!就是這個女的!她就是那個人販子,你們快把她抓起來!”
“什麼?”民警都震驚了,再拿出剛剛自己記錄的外貌特征,對比一下殷玉娥,發現果然同描述相差無幾二十來歲、甲子臉、柳葉眉、嘴邊有痣,每一樣完全對上了!他們更加吃驚了,這、這是被正義人士逮著了,還是自投羅網來了?
“什麼?玉娥居然還是人販子!?”村民們也吃驚了,家中有兒有女、年齡還小的當即都驚恐了,居然有一個活生生的女販子就在自己村上,也不知道盯上他們家崽子沒有。
場麵一度混亂。
這時候,又有第三方出現了,腦門上紮著滲血白紗布的秦茂,在一名年輕女子的攙扶之下,紅腫著嘴角,來前台報案“我前些天被人打了,店也被砸了一半,那些人都是鎮上遊手好閒的混混,聽到我說要報案,他們才終於害怕了,說自己是被彆人出錢教唆這樣做的,那個人就是我前妻。請你們一定要為我做主。”
他就說剛發請柬時,怎麼會風平浪靜,玉娥也一聲不吭的。原來大招都在後邊呢。
見秦茂一臉苦大仇深,警署人員心生同情,給他倒了杯溫白開“好的,先生您這邊坐。維護轄區治安穩定、守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您所描述的事件罪名有點嚴重,請跟我們進內相談,仔細說一下,您跟您前妻的事,我們才好判斷,這到底是有意的尋釁滋事,還是感情糾葛處理不當導致的肆意報複。順便還要請您一下您前妻的身份信息,我們會去調查,請您配合。”
秦茂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配合的。
結果進到室內,有一瞬間秦茂覺得自己是不是腦袋被砸壞了,因為他發現殷玉娥就在局子裡,那雙眼瞪著他和他身邊的女子。
他揉著額頭,顫抖著指尖,對警署人員道“就是那名女子,她就是我的前妻。”
嗯??怎麼又是這個女的??這是一案三破的意思???警署人員再次瞪大了眼睛,半晌後才回神。
嘖嘖,從一大早的熱鬨就看得出來,此女不是什麼好鳥。人販子這件事此女說是誤會,但因為此女一年到頭有近十個月的時間在外頭,不知道乾什麼行當,所以這點有待考證。但其他的事情,比如教唆堂弟、謀害親姐和派人毆打前夫,這些事可是板上釘釘,證明了此女根本不重視血脈親緣,心思比男人還毒辣,為人還不端正。
他們作為執法人員,調查取證過後,肯定會秉公處理的。
等去省城調查的人回來後,給文水村的人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殷玉娥去省城打拚,不是去做人販子,但性質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不是說自己被騙了嗎,卻一直對自己做什麼行業,怎麼被騙的事跡含糊其辭,隻顧著賣慘,結果原來是她和一些外出打工的外省人,合夥做服裝。可這年頭做服裝,你如果不是自己生產衣服賣,你就得有進貨渠道啊。你又不是大老板,手頭也沒幾個錢,你去溫市、深城的火車票,光一個站票,來回都要三十來塊,更彆提拉貨了。那這渠道怎麼來啊?
自然是做“倒爺”了。
倒爺就是那種做小買賣的,坐火車去外省大肆收購一些衣服手表,回城裡再倒買倒賣的人。低價買進,高價賣出,利用價格差謀利,鑽市場的漏洞。過去管這行為叫“投機倒把”,要被繩之以法。現在的話,用後世的話說好聽點,就是最善於抓住商機,但本質上依然是不法行為。被抓到或者被熱心群眾檢舉揭發的話,是要被判刑的!
這就是殷玉娥所說的做生意被騙,她坐火車去深城,用□□袋進了幾大包衣服,差點被抓後,才意識到自己被自以為的生意夥伴哄著,做了“倒爺”,虧她還沒心沒肺以為這些衣服脫手了,起碼能掙一萬塊。
這趟賊車上了,就下不去了。生怕被報複或者被舉報,她隻好連夜跑回文水村。
然後就這樣被局子裡的人逮到了。
多項罪名加起來,本來隻以為就關她個十來天長長教訓的殷家人和秦茂,都沒想到殷玉娥硬生生跟她的服裝生意團夥,一起被判了七八年。猶如一把重錘當頭砸下,砸得七葷八素,他們這也才知道,這閨女在外頭膽大包天做了那麼多事,這也是罪有應得,但膽小如他們,還是摟著小家夥,差點嚇暈過去。
秦茂是其中最慶幸的,他慶幸自己半年前離婚了。
他要是也被哄著去牟利,在“嚴打”期間,判刑後沒收家底都是輕的,重則還會牽連家裡人,導致連坐。
酒桌上那群漢子的酒後戲言倒是應驗了,估計他們當時也沒想到吧。
在殷玉娥剛吃牢飯的那一年,殷玉嬌的高考成績出了,不出意外的市第一,省第三,在考生數量比不得後世的八幾年,這樣的成績也算傲視群雄了,帝都和水木任她挑選。連學校、市裡都特地發來了獎金,鼓勵她學業再創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