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宮劇院。
這就是徐旭的產業了,仿照的哥特式建築,裡頭席位總有一千左右, 兼具放電影和戲曲演出。它還不是滬上最豪華一等的影院, 因此是個二輪影片。
現在的放映方式很多種,其中按輪次放, 是效仿的國外。影片現在頭輪影院放完, 再去二輪影院,而後三輪影院。票價也是頭輪最貴,依次遞減。花錢多,才能看到最新的影片, 享受最優秀的影院條件。
紀霜雨本來以為周斯音不會來了,昨日就一直精神恍惚的樣子。
晚間聽了他的笑話, 周斯音也沒笑出來,還興致缺缺地離開了,也不知什麼心事。
結果到了今日, 周斯音還是準時到場了。
怎麼能不來, 周斯音想,總是要繼續弄個明白的――究竟弄明白什麼, 之後要怎樣,他一時也不好說。反正,反正這電影票都有了, 不好浪費的。
“你們見麵會籌辦得還好吧?我今日跑了兩處劇院看舞台和設備,這裡的設備真是好多了, 兩家有轉台, 雖然都是手動的,但到時候真是方便很多。燈具也好, 白熾燈、真空泡都有,還有柔邊聚光。”紀霜雨感歎了一下,前陣子真是簡陋慣了,現在看個手動轉台都能感動。
“我這裡也還好。”周斯音答道,是真的還好,他因為都在思考自己的私事,沒怎麼嚴查分局事務,也沒責備他們昨日煩人的行為,隻是商議了讓滬上分局成立新部門的事,下屬都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那就進去吧,這部電……影戲票房還挺好,看樣子是滿座。”紀霜雨拿的票,片名是《獸國奇遇記》,西洋引進的。
“確是近來票房最高者,我分局中也有幾位編輯愛看,一周要看兩三次這類型的影片,這部都重看了兩次。”周斯音今日正向下屬了解影戲市場,正好答得上來。
茶房引著兩人落座,放映前,打在屏幕上的是醫藥廣告,靜止的畫片。
廣告嘛,到處都是有的,就是影片說明書上也都是大片的廣告。
這廣告靜止不動,播放著廣告歌曲,有觀眾煩躁地表示:“處處皆是廣告,真是煩人極了!”
和他同來的人示意他小聲些,“現在還放著音樂,不像從前,單是煩人的醫藥、煙草廣告。”
紀霜雨小聲道:“怎麼沒人拍點廣告短片?”
這活動起來的廣告,怎麼也比純畫麵,乃至帶音樂的要吸引人多了。
周斯音道:“也是有的,但同樣不怎麼招人喜歡,也就沒多少人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了。”
紀霜雨想了想,按現在國內的拍攝水準,怕不是找人照著靜止的念一遍就算了――後頭中場休息時他也看到了活動的,確實和他想得差不多,十分單調,也沒人稀罕看,都等著精彩的影片。
不多時燈已暗下去,紀霜雨就觀看起這時候的爆款影片起來。
獸片,就是這會兒很風行的一種類型片了。因為製作水平有差距,現在西洋影片都高出國產影片一截,這種獸片國內沒法效仿,就更火爆了。
主要內容,其實就是拍攝叢林、野獸的景物,或有南極北極探險,非洲部落風情,都是現在的人了解甚少,比較原始的地方。在這個基礎上,再添加一些簡單故事,用上刺激鏡頭,便成了一部影片。
民眾都很喜歡看稀奇,就是周斯音他們單位的編輯,也喜歡去看看,了解動物知識。
紀霜雨了解曆史上有這類影片,他所在的世界,最早的《人猿泰山》《金剛》也就是這個時期出現的了,可以說是幻想元素更重的獸片。
以紀霜雨的目光來看,這簡直不能更粗糙了。但考慮到內容事物的陌生新奇,也難怪觀眾津津有味。
紀霜雨隻為大概了解一下現在的市場,熱門影片都是什麼水平,看了一會兒也就沒興趣了,心想,這我得加入搶錢行列啊,去哪裡找個冤大頭投資我拍電影呢?
紀霜雨看電影時,周斯音就不時偷偷看他。
不經意轉過頭時,那熒幕上恰好就是一隻鱷魚張大嘴,咬住一隻喝水的動物,整個影院都一片驚叫之聲,膽小的觀眾還捂住了眼。
也差點把周斯音嚇到,幸好他膽子夠大為人夠鎮定。
周斯音定神,再次偷看紀霜雨,不想紀霜雨正偏頭盯著他!
周斯音:“!!”
這回真嚇了周斯音一跳,幸好劇院裡看不太清麵孔,他不覺有些唇乾,舔了舔下唇,“……做什麼。”
“哈哈哈哈。”紀霜雨卻詭異地笑了兩聲,“過幾天再說。”
周斯音:“???”
乾什麼??總覺得不太妙?!
……
紀霜雨雖然帶了徒弟來,但到了滬上,難免和他們劇院原本的工作人員合作。這裡的人員職位比京城分派要細致多了,繪景的、置景的、設計燈光、負責音響的……
他們這些人,原本以為紀霜雨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屬於布景師。見了本人才知道,人家這個導演,還真不是單純的布景師,要負責全台,一統風格的。
所有人的活兒,這位紀導演好似都心中有數。
舞台不同,自然要重新排演,好多道具都是從京城拉來,不必重新製作,但不便攜帶的還是要重新做,加上要留足宣傳期,因此耗費了一些時日。
就紀霜雨那些書法得來的便宜學生,起了相當大的宣傳作用。
學校裡基本人手一冊字帖,互相說說是那位紀先生來演出了,大家都知道。而新劇一大觀眾群體,本就是學生,再則學生還有家人朋友可宣傳。
再加上昆侖書局和書妄言也不遺餘力幫忙打廣告,前三日的票,開售後便賣得一乾二淨。
――其中,春雷劇社第一日的首演票是不對外發售的,他們主要是受邀來和這邊的高校劇社交流,一共也不會演幾天,第一日更是隻對學生發放試看戲票。
在定演出日的時候,紀霜雨就曾問過,需不需要錯開兩邊的演出,這樣他可以分開坐鎮。
金雀卻表示無所謂,學生們比較沒底,至於他們,在京城都排演多久了,叫六兩哥看著舞美流程不就行了。
就金雀這個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紀霜雨一想也是,六兩跟在他身邊最久,他問六兩有沒有信心,有的話,他在海報上把六兩的名字也寫上去,你就是我副導演了。
六兩一聽自己還能上海報,腿都打戰了,但雄心壯誌也不由生起來了!
海報啊!
你幾時聽說檢場人能上海報?
彆說海報了,就是那些正經的布景師,都不是各個能上海報。最早有海報上,寫上“布景意匠某某”時,報紙上還當新鮮事登了呢。
紀霜雨也是在排《絕色》時,才以自己的名氣,在海報上有了一席之地。
“可,可以!”六兩站直了,“師父您看好了吧,我都熟了!”
“那好,咱們這寫意布景在滬上第一次亮相的現場,可就交給你把握了。”紀霜雨拍拍他的肩膀,“來,我來把徒弟名字寫海報上。”
他親自動筆,把六兩的名字填了上去,寫在海報《洛陽春》上。
現已過了春節,演應節戲《感應隨喜記》就沒有很大必要,這裡麵各路神仙太多,偏熱鬨。但這段時間,紀霜雨還改了其他幾出戲,從中選出比較凸出女主角的一出,在滬上演出。
《洛陽春》又叫《一落縈》,說得是唐時洛陽女子羅錦屏遇薄情郎,你既無情我便休,還要找個小狼狗,又攜手除貪官、賑災,最後得到冊封,事業愛情雙豐收的故事。
唐時風氣開放,羅錦屏的做派也很是果斷,雖然是傳統戲曲,但符合時下呼籲女子自立自強的流行,因此尤其叫女座。又有優美唱腔做工,受眾很廣。
……
初八。
《洛陽春》於天宮劇院首演。
同日,《絕色》於重光大舞台首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