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想念, 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他身後是兩匹馬,並無車攆, 也沒有旁的人,隻有一個小橙子抖抖索索地跟在他後麵。
雪和冰落滿了他的發, 他的肩。
他的手凍得通紅, 被韁繩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你們兩個就這樣騎馬來的?”搖光皺著眉問道。
“人多太麻煩, 馬車行得太慢, 我怕趕不上在今年再見你一麵。”
言辭鑿鑿, 情意切切。
搖光似乎能想象到他是怎樣縱馬從盛安一路疾馳而來,披星戴月, 風雪兼程。
他當真有這麼歡喜自己麼
“你就這樣來了?盛安怎麼辦?宮裡怎麼辦?那些大臣怎麼辦?”
洛衍書也不回答,長腿一跨, 跨到了她的跟前, 低著頭, 瞧著她,看見她滿臉的擔憂, 笑了笑:“你擔心什麼?左右你不過是那禍國的妖姬, 我為了你連江山社稷都不顧了, 你難道不正該開心嗎?”
搖光見他沒個正經樣,索性懶得和他講道理, 轉身就往裡走, 洛衍書忙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 往懷裡一帶, 銀狐大氅順勢就裹住了她。
“沒良心的, 我千裡迢迢來看你,你還給我臉色,也不抱抱我。”洛衍書摟著她,語氣似嗔似怨。
長公主府的下人們站在一旁,看著這情景,呆若木雞,聽著這公子的語氣怎麼這麼幽怨呢?莫非是長公主在盛安欠下的情債追過來了?
這公子生得這般華貴又好看,還是個一往情深的模樣,長公主怎麼就拋棄了人家呢?
定是仗勢調戲美男,事後又不認賬,另尋了蘇先生這個新歡帶來了南陵府。
沒想到長公主是這樣的人。
感受到下人們的疑惑和微微的鄙夷,搖光忙從大氅裡鑽了出來,推開了他:“瞎說些什麼有的沒的,還不快進屋裡暖和暖和,真是不怕凍。”
說著就往回走,洛衍書瞧著她泛紅的臉蛋,心裡就很是歡喜,就喜歡每次撩撥她之後她害羞又傲嬌的樣子,真可愛。
於是含著笑意,將手中的鞭子往下人手裡一扔,就跟了上去。
小橙子忙跟在後麵朝眾人行了個禮,說道:“我家公子姓舒,是從盛安來的,乃長公主的舊相識,此番前來府上叨擾,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眾人一臉恍然大悟:果然是來討情債的。
正吃著年夜飯的那幾人突然瞧見洛衍書時皆愣了愣,這尊大佛怎麼說來就來了,未免也太任性了吧。
不待他們起身問安,洛衍書便揖了揖手,裝模作樣地說道:“小生姓舒,今日特來尋訪故人,無意叨擾,還請諸位自在行事即可。”
哦,這位是打算微服私訪啊。
但是除了蘇珩倒沒誰敢真的自在行事,皆起身避了避禮,唯有蘇珩自顧自飲著酒,巋然不動。
洛衍書也就不客氣地在他對麵大刀闊斧地坐下了:“蘇先生好久不見。”
“不久,半月而已。”
“蘇先生在府上住得可還習慣?”
“應當比閣下習慣。”
“蘇先生打算在府上住到何時?”
“住到長公主下逐客令為止。”
“蘇先生不打算繼續雲遊了嗎?”
“心之安處便是歸處。”
搖光在一旁聽得咬牙切齒,蘇珩這是看熱鬨不嫌事大,故意給自己惹事是吧?洛衍書可不知道她們倆是叔侄啊,這個大醋壇子回頭指不定又要怎樣呢。
唉,不對,自己為啥要擔心洛衍書吃醋?
算了,不管了,先保命要緊,想到這兒搖光眼疾手快地收起了桌上的酒。
新的一年,絕對不能給他任何機會親自己。
洛衍書察覺到了她的動作,猜出了她的心思,挑挑眉,心想,真是單純,以為不讓自己喝酒就沒事了嗎?自己想親她可以有一百種理由親她。
場麵一度陷入僵持,直到下人突然抱著幾捆爆竹跑了過來。
“殿下,馬上就要到新年了,該除歲了。”
搖光點點頭。
於是下人們便四散開來準備燃放煙火。
玲瓏和忠伯他們也忙著收拾收拾,打算把守歲的地方騰出來,置上些小食簽筒,以供消遣。
洛衍書卻突然皺了皺眉,表情似有些不舒服,搖光忙問道:“怎麼了?”
洛衍書揉了揉頭:“許是吹了涼風,頭疼得緊。”
搖光忙拽起他:“那還不去屋裡休息,擱這兒瞎鬨什麼?”
然後帶著他便往裡屋走。
行至回廊,突然一聲巨響,深沉的夜空綻放出一朵絢爛的花,搖光不自主地抬頭看去。
新的一年了啊。
“搖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