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些年來一直粉飾太平而已。
平良侯夫人與方碧蓉母女二人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被帶到了方氏處。
早就得到消息候在門外的桃枝見兩人過來,連忙上前行禮問安,而後領著她們進了屋。
屋內,方氏正不厭其煩地叮囑著魏承騏,讓他要學會暫且忍讓,並且儘全力去贏得魏雋航的信任,不能讓三房的釗哥兒和越哥兒搶了先。
魏承騏一直沉默地聽著她絮絮叨叨不止,眼中卻帶著幾分苦澀。
半晌,他才道:“二叔是孩兒的親叔父,孩兒自然會敬重愛戴他……”
“對,就是這樣,你要比平常加倍敬重他。你向來便是聰明孩子,應該知道以咱們母子二人的處境,必須要靠著你二叔才能得以改善,否則若是被三房那對兄弟搶了先,沒有人二叔的扶持,隻怕……”
“夫人,侯夫人與姑娘來了。”桃枝聽了須臾,歎息著上前打斷了她的話。
“外祖母,姨母!”魏承騏上前見禮。
“好孩子,難為你了!”平良侯夫人歎息著扶起他。
魏承騏低著頭,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方氏見母親與妹妹到來,知道必是為了自己的事,堅決地道:“娘你不必多言,這國公府的爵位應該是咱們騏哥兒的,父傳子,夫君不在了,世子之位自然該由兒子承繼,他魏雋航已經占了一回便宜,難不成還想著子子孫孫傳下去?這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正是如此!”平良侯夫人點頭表示讚同。
“國公府的爵位是先祖拚來的,是祖父的,不是父親的!”魏承騏忽地出聲。
方氏被戳到了痛處,尖叫著道:“你胡說什麼?!當年你父親是國公世子,日後這爵位自然是他的,他不在了,便應該由你來坐,焉能輪到他魏雋航!是你祖父不公,才會使爵位旁落二房!”
“好了好了,騏哥兒,讓姨母瞧瞧你,許些日子不見,倒是又長高了不少!”方碧蓉見魏承騏憋紅著臉似是又要反駁,連忙拉著他到一邊。
魏承騏緊緊抿著雙唇,卻是一言不發。
“母親還盼著你可以將爵位奪回來,如今瞧來,你卻是不知什麼時候被二房那些人洗了腦子,連善與惡都分不清,還學會了頂撞生母!”方氏哪裡想得到一向乖巧溫順的兒子會這樣頂撞自己,又是心痛又是憤怒,指著他便罵。
魏承騏仍是不說話。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難道二叔他們是惡麼?母親設局陷害長寧郡主,意圖給大哥安上克妻之名便是善麼?
“騏哥兒,這回外祖母可也不幫你了,你怎能這樣對你母親說話!要知道她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平良侯夫人一向疼愛這個外孫,可這回也板起臉了教訓道。
“如今魏承霖被調往西延城,西延那是個什麼地方?隻怕他有去無回,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方碧蓉插話。
“什麼?魏承霖調往西延城?”方氏意外。
“姐姐難不成不知道麼?就是前幾日之事,京裡頭都傳遍了,都說英國公竟舍得。”方碧蓉奇怪她竟然對此事一無所知。
方氏張張嘴,又怎會告訴她自己自從被軟禁之後,莫說府外的消息,便是府裡的消息她也是半點也得不到了。
“如此真真是天助我也!隻盼著他當真是有去無回才好,這才解了我心頭之恨!”她眼裡閃過一絲快意。
“大哥必然會平安歸來的!”魏承騏終於開口,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在場的三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尤其是他臉上的表情,明確地表示了他根本不認同她們所說的這些,方氏又豈會看不清來,當下氣得拉住他就打,一邊打一邊哭罵:“我這輩子真是白操了心,竟養出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你父親的東西,憑什麼要給彆人占了去!你身為人子,不隻不為你父親討回公道,反倒還要向著外人,你、你這是要氣死我不是?!”
魏承騏一動也不動地站著,任由她的拳頭雨點般落到自己的身上,倒是平良侯夫人與方碧蓉看不下去了,連忙拉著方氏又是勸又是安慰。
“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好好說不成麼?做什麼要打他,若是打壞了,心疼的還不是你自己?”
一時又安慰魏承騏:“你母親也是心裡太著急了,她一向視你如珠如寶,把你當成自己的命根子一般愛護著,她做了這麼多事還不是全是為了你好!”
為了他好麼?他倒是希望她能少一些為自己,隻安心過日子不好麼?為什麼還是去爭那些早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魏承騏眸中閃過掙紮,良久,才啞聲道:“母親的心意我都明白,隻是,孩兒仍舊不能苟同!二叔父他們又怎會是外人?自來子承父業,父親過世時,祖父仍在世,府裡的一切自然便是他的,又怎會成了父親應該留給孩兒之物?”
“你!”方氏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卻又聽魏承騏繼續道,“外祖母與姨母若是隻來看望母親的便罷了,若是為了其他目的,還是罷了!”
“騏哥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便是方碧蓉也不禁震驚地望向他。
“長寧郡主那事,以母親一人之力又豈會成事?若說這當中沒有姨母的出力,我是必不會相信的。祖母與二嬸不是蠢人,怕是早就將一切查得清清楚楚,隻是為了顧及兩家顏麵不願聲張罷了。姨母是個聰明人,自然應該知道什麼做才是。”魏承騏麵無表情,似是一點也沒有聽到她們的話。
“還有外祖母與外祖父,這些年打著祖母與二叔的名號在外頭占了多少好處,祖母與二叔便是不說什麼,隻怕心裡也是有數的,畢竟誰的心裡不是亮堂堂的。”
方碧蓉心中劇震,臉色頓時便變了。
大長公主她們真的查到了自己身上?不、不會?當年她隻是提供了藥給姐姐,其他諸事她都沒有經手,照理應該查不到自己頭上才是!
便是平良侯夫人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這幾年他們夫妻確實是借著英國公府的東風在外占了不少好處,卻沒有想到人家早就將一切看在眼裡。
還有,方才被大長公主指著鼻子罵倒也罷了,那個人到底是連今上都要退讓三分的朝廷大長公主,身份尊貴,她也隻能受著。
可是被自己的親外孫這般指責,她的心裡便是燒起了一團火,若不是顧及此處乃是國公府,隻怕當場便要發作起來了。
方氏更是被氣得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猛地推開拉著她的平良侯夫人,衝上去重重地往魏承騏臉上打了一巴掌:“放肆,這是你應該說的話麼?!”
魏承騏被她打得偏過了臉,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轉過來,神情平靜,便是眼睛裡也是平靜無波的,像是一潭死水,輕易不能激起半分波瀾。
饒得是經過不少事的方碧蓉,也被他這樣的眼神給嚇住了,下意識地拉了拉平良侯夫人的袖口,製止了她欲上前的步子。
方氏自打出這一巴掌時便也後悔了,她這輩子做得再多,還不是為了這個兒子麼?若是因此母子離心,那她這麼多年來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麼?
“外祖母與姨母也來了好些時候,想必外祖父還在等著你們的消息,恕不遠送。”良久,魏承騏才緩緩地道。
“你……”平良侯夫人那個氣啊,被大長公主趕了一回客便罷了,如今連自己的親外孫也這般對待自己?
倒是方碧蓉知趣,知道自己今日必是遭了嫌棄,硬是拉著平良侯夫人。
“好,那咱們便先回去了,你們母子好好聊聊,姐姐,莫要再衝動,母子之間是沒有什麼隔夜仇的。”
看著那母女倆離開,魏承騏才撩起袍角跪在地上,朝著方氏連磕了幾個響頭,那‘呯呯呯’的額頭觸地響聲,直聽得方氏一顆心都提起來了,再也忍不住上前去要將他拉起來。
魏承騏卻固執地堅持,一直給她磕了九個響頭才停下來,頂著額上的紅腫,聲音沙啞:“母親,放棄!孩兒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要,更不願去爭,孩兒隻想侍奉母親終老,將來娶妻生子,讓母親含飴弄孫,安安心心過下半輩子。”
“至於爵位,莫說那不是孩兒的,便是是,孩兒也要不起!如今國公府的風光,全是因為二叔一家子。二叔自幼與陛下關係親厚,深得聖眷;二嬸養育蘊福多年,宮中貴妃娘娘感念她照拂趙氏血脈之恩,事事照拂;太子殿下與大哥有同窗之義,彼此間的信任豈是外人可能猜度?“
“莫說二叔既敢讓大哥往西延去,必是做足了準備,隻說便是萬一大哥真有個三長兩短,這爵位也必不可能會落到孩兒頭上。因為,太子殿下不會同意,貴妃娘娘不會同意,陛下更不會同意!”
“母親,你可知道,你要爭爵位,不是與二叔一家在爭,而是與太子殿下,與貴妃娘娘,與陛下在爭啊!”
方氏臉色蒼白,連連後退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到了長榻上,臉上儘是絕望。
“母親,罷手!日後咱們隻過自己的日子,何苦再為了那不可能再屬於咱們之物而讓親者痛,仇者快!”魏承騏嗚咽著勸道。
方氏雙唇不停地顫著,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卻半句話也再說不出來。
有些事她並非沒有感覺,隻是不願去深想,如今兒子這一番話,將她多年來的堅持打擊得七零八落,心中那搖搖欲墊的奢望轟然倒塌,再也拚湊不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