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懋推開她, 自己扶著書案坐了回去,又抖著手想去捧那茶盞, 可因為手抖得著實太厲害, 怎麼也捧不起來。
溫氏見狀,連忙上前來幫他, 哪想到手忙腳亂之下, 卻不小心打翻了筆架子, 又掃倒了書案上放得整整齊齊的書冊,案上頓時變得一片淩亂。
“對不住,對不住,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不好……”溫氏一邊道著歉,一邊彎下身去撿地上的書冊, 撿著撿著, 一滴眼淚滴落書上,隨即, 眼淚越來越多,很快便打濕了書麵。
“我真沒用, 連收拾東西都做不好,真沒用……”她自責地哭著,懷裡抱著的書冊又掉落了一本, 她的淚水便愈發的多了。
哭聲如同針一般往周懋心口上直紮,他的眼眶通紅,不知不覺間, 眸中也含了淚水。
他顫著手去拉蹲在地上的妻子,溫氏順勢抱著他的手,將臉埋入他掌中,淚水肆意而下。
“對不住,都是我沒用,我沒能將咱們的女兒教養好,沒有教導她為人子女、為人妻室的責任,都是我的錯……”
周懋顫著嗓子道:“錯的怎會隻是你,我們都錯了,都錯了……”
溫氏再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痛哭出聲。
一直到點燈時分,周昶才拖著滿身疲憊回來。
他不明白父親到底是怎麼了,苦心謀劃了這般久,事情進展得這般順利,挑撥太子妃與英國公府的關係眼看著再過不了多久便能成事,而魏承霖也即將走入他們布好的陷阱,在如此緊要的關頭,父親竟然要放棄!
他歎了口氣,頭疼地揉揉額角,隻覺得近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白廢功夫了。
周懋也一直在等著他,見他回來,便問起了吩咐他的事。
周昶回答:“都擱置了,沒有父親的意思,誰也不敢再亂動。”
“不是讓你擱置,而是要徹底終止。”
周懋強調。
“可是,父親,為什麼?咱們耗費了那麼多的精力,就這般放棄,豈不是可惜了?”周昶不甘心。
周懋苦澀一笑,片刻,強壓著內心的悲涼,一五一十地將從平王府水榭處聽到的話對他道來。
末了,還道:“此事若是說慕容滔錯了六分,可你妹妹也錯了四分,咱們又有何顏麵將所有的錯推到慕容滔身上。”
“如今大錯已鑄成,為父已經背了這血債……魏承霖,便罷了!”
周昶的感覺也相當複雜,他作夢也沒有想到一向溫順的妹妹,居然做出這般膽大包天之事。
他久久說不出話來,還能說什麼呢?若是妹妹故意而為,那被擄一事就不過是子虛烏有,大概是妹妹請求了慕容滔帶她去找魏承霖,這才演了這麼一出。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久久沉默。
片刻之後,周昶才低聲道:“父親,孩兒方才得知,原來太子妃的藥早就已經被人換成了安胎藥,咱們的人並沒有換成功。”
周懋臉色一變,隨即,喃喃地道:“換了麼?換了也好,換了也好……”
“父親,您說這是怎麼回事?按理,太子妃若是得了那方子,不應該……”
周懋勉強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說明什麼?說明咱們的計劃一早便落了空。”
周昶臉色也變了,又聽父親歎息著道:“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咱們本就沒有打算動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否則……”
否則什麼,父親便是不說,他也知道後果。
謀害皇嗣可是死罪,誰也救不了。
卻說魏雋航也很快便發現了事情有異,皺眉坐在上首,聽著下屬的稟報。
“屬下仔細查探過,那日確是有人想要偷換太子妃的藥,不過不知怎的又放棄了,屬下偷偷跟著他,拿到了對方的藥渣子請太醫查驗,發現隻不過是宮裡太醫所開的尋常安胎藥,並不是什麼陰毒之物。”
“也許是屬下想錯了,那人中途放棄換藥,難不成是發現太子妃所服用的也不過是太醫開的安胎之藥?”
魏雋航眉頭皺得更緊,也是覺得異常詭異,對下屬這番猜測,居然也覺得合理。
可是,是誰兜這麼一個大圈子,目的又是什麼?
他百思不得其解,卻忽地又有另一名下屬走進來,湊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他臉色大變,急急便問:“那世子可有事?”
“也是奇怪,不知為何在最關鍵的時候,那人竟然沒有動手,難不成是因為悔悟過來了?”
魏雋航方覺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