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六見她回來了,也順從地將孩子放了下來,看著小家夥‘噔噔噔’地朝她跑過去,抓著她的裙擺脆聲喚:“娘!”
許素敏捏捏他的臉蛋,替他擦了擦臉,這才牽著他的小手往屋裡走。
“天色不早,我便不送喬六爺了,六爺請便!”
喬六厚著臉皮跟在她的身後,看著侍女將墩墩帶下去清洗,這才正色問:“墩墩是誰的孩子?”
“自然是我的。”許素敏臉不紅心不跳。
她既然敢帶墩墩回京,但早就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也早就有了應對之策。
淨室那邊傳出嘩啦啦的水聲和墩墩歡快的笑聲,許素敏便知道這小子必又開始調皮了,揉揉額角道:“我這會兒不得空,你先走!”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提著裙擺急急忙忙便進了淨室。
“墩墩,不準潑人!”
喬六得不到答案,本是想追著過去,可轉念一想,便轉了個方向,大步出門,騎著馬往英國公府去,打算尋沈昕顏問個究竟。
“……她隻說孩子的親生母親是她,親生父親也是她。”從沈昕顏口中聽到這話時,他氣得險些沒吐血。
“放屁,她一個人生得出那般大的孩子?!”
“咦?你有酒窩?!”下一刻,沈昕顏便驚奇地道。
他反射性地捂住了嘴,對著沈昕顏懷疑的眼神,清清嗓子道:“你不肯說便算了,總有一日,我必教那可惡的婦人……”
想要怎樣他也沒有說清楚,氣衝衝地便跑出了英國公府。
墩墩必是他的孩子,一定是!
走出一段距離時,他的心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婦人眼高於頂,雖說和三教九流打過不少交道,可絕對不是那種到處留情之人,故而墩墩必是當年那一晚留下的。
墩墩是他的兒子,嘻嘻,他喬六終於也有兒子了……
越想越是心花怒放,連走路的腳步也是像踩在雲朵上。
勉強按捺著過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他迫不及待便策馬到了許府。
“喬六爺,你是不是太過了,好歹我也是良家婦人,一大早你便這般大咧咧地跑過來,旁人瞧了不定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許素敏臉色甚是不豫。
喬六一聲嗤笑:“你許大當家什麼時候在意過旁人的話了?假惺惺!找理由攆人也找個靠得住的!”
“你到底來做什麼?”許素敏大略猜得出他的來意,隻是仍裝糊塗。
“來見我兒子。”喬六一屁股坐到太師椅上,吊兒郎當地道,“順便和兒子的娘算算賬!”
瞞了他三年,也是時候好好算算賬了。
見自己猜得不錯,許素敏頓時便鎮定了,好整以暇地在他對麵落了座:“誰是你兒子?”
“裝,你繼續裝,這會兒老老實實承認便好,若是讓我出動人去查……哼!”喬六冷笑。
他雖然從來不曾提過自己私底下所做的事,可許素敏與他相識多年,又怎會不清楚這人探消息是把好手,真讓他去查,自己的老底怕都會被他掀起來。
“是你的兒子又怎樣?”故而,她相當乾脆地承認了。
“果然,我就知道,除了和我,你也生不出這般聰明伶俐可愛至極的孩子來!”得了肯定的回答,喬六眸光一亮,哈哈一笑,隻覺得今日的天氣怎麼這般好。
許素敏:“……”
所以呢,他是想誇兒子,還是想借著兒子誇自己?
“不行不行,我得先回府找老爺子,讓老爺子尋個媒人。不對,此事還是應該由大嫂出麵更好……”
聽他這般說,許素敏心口一跳,一把拉住喜不自勝的他:“你要做什麼?找媒人做什麼?”
“找媒人上門提親啊?咱們連兒子都有了,難道不應該成親麼?”喬六理所當然地道。
“當然不應該!”哪想到許素敏斬釘截鐵地拒絕。
“什麼?!你什麼意思?!”
“就是明麵上的意思,咱們也就露水夫妻的緣分,成個什麼親!”
“你!!”喬六怒目圓瞪,磨著牙一字一頓地問,“什麼叫露水夫妻的緣分,你給我說清楚!”
“你先彆惱,且聽我細說,我都這般年紀了,放著好好的當家人不乾,去給你們當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六夫人?這筆帳怎麼算怎麼虧,我怎會答應!”
“再說,墩墩在我這裡,他便是我許家未來的當家人,去了你們府裡,能有什麼前程?”
“什麼叫去了我們府裡就沒前程,簡直一派胡言!”
“你靜下心來想想便知道我這話不假,再細想想你的家人,難不成他們便會同意你娶我?我知道你會堅持,隻是我卻不願意卷入這些事端。”
“我不會阻止墩墩認你,隻是希望保持現狀。”
喬六胸口急速起伏,好片刻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能給孩子的榮耀與前程,我也能!”
見他執意如此,許素敏有些惱了:“可是我卻不希望被你們束縛住手腳!”
兩人大眼瞪小眼,各不相讓,渾然不覺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的墩墩正好奇地望著他們。
過得幾日,沈昕顏便從魏雋航口中得知了墩墩的身世,聽著魏雋航歎息道:“喬六如今可頭疼著呢,許夫人的性子豈是能服軟 ,逼得緊了帶著兒子一走了之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這廝總算是遇著克星了,明明這會兒想娶親了,卻又不能跟府裡說,有兒子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認。”
“許姐姐不會同意嫁他的。”沈昕顏語氣篤定。
以許素敏的性子,怎麼會嫁入那種束手束腳的高門大戶。而理國公府,隻怕也不會接受這種拋頭露麵混跡市井的婦人,還是一個有私生子的寡婦。
所以,喬六想娶許素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事實上也確如她預料一般,那兩人糾纏了一年有餘,終於達成了維持現狀的共識。
“這也沒什麼,想認孩子可以,其他的就彆多想了。”待終於得空,許素敏地懶洋洋地對沈昕顏道。
“老國公知道自己有了孫兒,能放著他不理?”沈昕顏懷疑。
“他自然說過要把孩子接回府,至於我這個孩子娘也可以給個妾的名分,為此事也扯了半年,我不肯,誰也逼不了我。”
“他們也不敢鬨,鬨出去的話,我是沒什麼,隻怕他們受不住流言蜚語。”許素敏似笑非笑。
最重要的是,她亦非身後無人,憑著她這麼多年來替宮裡那位賺了那麼多錢,怎麼說那一位也不會對她置之不理。
想來喬六家中那位老爺子慢慢也回味過來了,故而才不得不放手。
“扯到最後,就成了墩墩有兩個名字。”沈昕顏失笑。
許素敏也有些無奈。
在許家,墩墩大名許喬。在喬氏族譜上,墩墩便是喬許。
真真是再簡單不過的名字了!
“所以啊,女子還得自己立得起來,若是弱些,這會兒不但兒子被搶走,隻怕自己連小命也保不住!”許素敏總結道。
“若是弱女子,也做不出你這般離經叛道之事!”沈昕顏嗔了她一眼。
頓了頓,她又真誠地道:“榮哥兒之事,多謝你了!”
“你不必謝我,若他是個什麼也做不了的草包公子,我也不會留下他。”許素敏不以為然。
日前,離家出去闖一闖的齊榮突然托人送了錢回靖安伯府,一筆交由靖安伯,一筆交由他的妹妹齊芳。
沈昕顏順藤摸瓜便查到了他的落腳之處,原來竟是在遠離京城的一座小城上的商鋪裡當差,更巧的是那商鋪還是許素敏名下的。
有了下落,她終於鬆了口氣。
儘管與沈昕蘭交惡,可對那個一身硬脾氣的榮哥兒,她著實難以生出惡感,一個不將彆人的善意視為理所當然,而是想方設法自食其力,單就這一份心性,已是遠勝其父母數百倍。
這樣的孩子,理應得到善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