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住韁繩,回身望望這片廣闊的土地,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滿足。
這三年來,北疆局勢漸穩,雖然仍不能徹底杜絕戎狄人與北疆百姓的衝突,可卻已經大幅度減少,戎狄人漸漸融入當地,而官府的震攝力也是大增。
至少,最近的一年,再不必由他親自出馬震攝起衝突的戎狄人和北疆百姓。
“將軍,咱們是要回京了麼?”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驅馬來到他的身邊,問道。
“是啊,要回京了!”魏承霖笑容微斂,神情充滿了懷念。
一彆多年,也不知家中的祖母與父母如何,是否確如信中所說的那般,一切安好。
“將軍這是要回去娶將軍夫人了麼?要是這樣的話,莫家姑娘可要傷心死了。”少年笑嘻嘻地問。
“彆胡說,小心損了莫姑娘的清譽。”魏承霖皺眉不讚同地道。
少年衝他伸了伸舌頭,知道他不喜歡聽這些話,遂連忙轉移了話題。
將軍什麼都好,就是不愛說話,不愛笑。但是縱是這樣,也阻止不了喜歡他的姑娘前仆後繼,尤其是城中那位莫知府莫大人的千金,更是越挫越勇,絲毫不見退意。
營裡已經偷偷設下了賭局,賭這位莫家小姐什麼時候能將這冷麵將軍拿下,隻可惜如今冷麵將軍要回京,莫小姐一番心意隻怕是要被辜負了。
而因這個賭局而賠本之人必也不會在少數。
魏承霖並沒有留意他臉上那惋惜的表情,心中隻掛念著遠在京城的親人,尤其是大長公主,從往日父親的來信便可知得,祖母這幾年一直想念著自己。
一想到大長公主慈愛的臉龐,他便恨得肋下生出雙翼來,教他一下子便飛回京城親人身邊。
京中的大長公主也很快得知長孫即將回京的消息,激動得連連道了幾個好,眼眶也不知不覺地濕了。
沈昕顏見狀,連忙上前笑著道:“當年霖哥兒離京前曾向母親許下的諾言,如今眼看著就要兌現了,不知母親心裡可有了合適的孫媳人選?”
大長公主當然也記得當年魏承霖離京前向自己說過的那番話,也就是為了那番話,她硬是撐著不敢讓自己倒下。
長孫媳未進門,她怎甘心就這麼眼睛一閉雙腿一蹬。
大長公主哈哈一笑,有些得意地道:“自然是有的。”
“有的?”沈昕顏不過是隨口說來哄哄她,不曾想她居然真的有了人選,一時詫異不已。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她追問。
“這姑娘去年我就瞧中了,是最最適合霖哥兒不過,隻是那時候我又不清楚霖哥兒什麼時候才能回京,故而也不敢說,隻是一直注意著。”
“想著若是有緣份,這姑娘在霖哥兒回京前未曾訂下親事,那我便作主,替霖哥兒訂下她;若是沒有緣份,那也隻能這般了。”
“如今看來,這姑娘與咱們霖哥兒確確實實是有緣份的!”說到這裡,大長公主臉上難掩得意,整個人瞧著也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母親可真真是把我勾起來了。”聽她這樣說,沈昕顏更加好奇了,笑著追問。
大長公主卻像故意賣關子:“霖哥兒到北疆是接替何人?”
“接替舊疾複發無法履職的黃將軍。”
“黃將軍何時才回的京城?”
“按理公事交接完畢後便能啟程回京了,隻是因為當時大夫診斷黃將軍的傷勢不宜遠行,故而黃將軍一直便留在北疆,直到去年傷勢好轉才啟程回京。”見她興致盎然,沈昕顏也陪著她兜圈子。
“那黃將軍可有待字閨中的女兒?”
“按我所知,是有位……難不成母親說的便是這位黃姑娘?”沈昕顏終於醒悟過來。
大長公主滿意地笑了:“不錯,正是這位姑娘!”
“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了,母親怎的會瞧上黃姑娘?這黃姑娘自幼便隨父生活在北疆,也就去年才回京。”
還有些話沈昕顏沒有說,這位黃姑娘在各府夫人眼裡確不是一位好人選。
首先這姑娘長於北疆,北疆是個什麼地方?在京城人眼裡,就是一個蠻荒之地,那裡的人就是野蠻人,自然這黃姑娘也是半個北疆蠻人。
其次,這位黃姑娘乃是黃將軍長女,黃夫人數年前便已經過世,而黃將軍又一直未曾再娶,這沒有生母教導的長女,從來便不是高門大戶人家的好媳婦人選。
最後,當下女子以白淨纖柔為美,這黃姑娘長於風沙不止日光猛烈的北疆,確實與細白幼嫩不怎麼拉得上關係。當然,也不是說這黃姑娘容貌有失,隻是與在京城中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相比,確實不夠精致。
還有一點沈昕顏卻不好對人說,就是這位黃姑娘的命確實不怎麼好,少時失母,所嫁非人,半生淒苦。
“這姑娘是塊璞玉,好生雕琢,將來必能與霖哥兒撐起這門庭。可笑可歎世人慣會以貎取人,又困於條條框框,不識金鑲玉。”
“這姑娘雖然早年失母,可這些年來女代母職,將府中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可見是個極其聰慧的。”
“孝順父親,撫養幼弟,孝義兩全,更不曾怨天尤人,可見其心胸之廣。”
“若論品行,滿京城也挑不出幾個像她這般的姑娘。我冷眼瞧著這些日子,真真是既心疼又慶幸。”
“心疼這孩子好端端的遭人非議,慶幸那等俗貨不識金鑲玉,這也給了咱們撿漏的機會!”大長公主長歎一聲道。
“母親對這位姑娘評價如此之高,若不能將她娶回來,當真是咱們府裡的遺憾了。”沈昕顏道。
“隻待霖哥兒回來,問過他的意思,咱們便派人上門提親去。”大長公主一錘定音。
沈昕顏含笑應下:“便如母親所說。”
至此,對魏承霖的妻子人選,婆媳二人終於達成了一致。
五個月後,闊彆京城三年有餘的魏承霖終於歸來。
一進門,他二話不說便跪在長輩跟前,恭恭敬敬地連磕幾個響頭。
大長公主想要去製止他,可魏雋航卻牢牢地扶住她不讓她上前,微不可聞地朝她搖搖頭。
大長公主明白他的意思,含淚靜立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長孫額頭很快就磕出一片紅腫。
“祖母,孫兒不孝……”魏承霖哽聲道。
“讓家中年邁祖母為你牽腸掛肚,你確是不孝。”魏雋航緩緩地道。
魏承霖再度伏低身去。
“如今,自我放逐多年後,你可想明白了?該放的可都放下了?該承擔的可打算承擔了?”魏雋航眼神銳利,嚴肅地問。
魏承霖坦然迎上他的視線,不疾不徐地道:“孩兒這些年來經曆良多,好幾番出生入死,幾度命懸一線,化險為夷後,回顧此生,恍如夢中。”
“往事種種不可追,孩兒隻覺得,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唯有責任二字。”
魏雋航的臉色終於緩和,上前去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去見你祖母與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