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飛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場館的。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找不到著力點,但他依然邁著雙腿離開了仙台市體育館。
他不是一個不能麵對失敗的人。影山在打排球上儘管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天賦,但這過程裡他已經遇到了不計其數的挫折。
今天的比賽失利,按理說也隻是他初中三年這麼多次失敗當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但影山心底深處知道,事情不是這樣。
那一個沒有人去接的背傳,和以往任何一次輸球都不一樣。
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又隱隱有一些看不清楚。
就像種在白霧裡的一株巨樹,碩大地佇立在那裡,已經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但隻能隱隱約約摸見一個輪廓。
想要細看,卻發現自己看不清楚。
“噢,出來了。”
影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才將頭抬起來——這一路上他一直是埋頭看著腳尖走路。
“德久學姐?”影山微微張大了嘴,“你怎麼來初中部這邊了?難道說剛才的比賽......看到了嗎?”
一提到剛剛的比賽,他的手指就下意識地蜷縮。
英美裡注意到了,但並沒有說出來。
她點點頭:“確實看到了。本來跟我的隊友們一起來的,不過他們已經提前回學校了。”
影山攥著背包帶,愣愣地問:“那學姐為什麼沒有一起回學校呢?”
“我當然在等你啊。”英美裡說,“走吧,我請你吃炸豬排。”
她沒問影山為什麼一個人出來。照理說比賽結束,無論輸贏都應該是集體坐大巴返校。
不過打了剛剛那場比賽還能一起返校,要有這種心理素質,影山也不至於跟彆人配合成這樣。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是英美裡自己,影山估計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小孩乖乖地跟在英美裡身後,被帶到了之前天童介紹給她的那家拉麵店:“這家的炸豬排很好吃哦。”
英美裡說著,在菜單上給他指出來:“這款這款。最好是搭配海鮮湯底,風味很奇妙。”
無論她點了什麼,影山都點頭。
英美裡乾脆托腮問他:“請問影山同學是點頭機器人嗎?”
影山繼續點頭,片刻又反應過來,懵懂地抬起腦袋,深黑的瞳孔無端端冒出幾分委屈:“學姐......”
英美裡笑了笑,找服務員點完單。
“喝可樂嗎?”她問。
影山搖搖頭:“我喝牛奶。”
哇!真是要把人可愛死!英美裡在心裡尖叫。哪有不喝可樂隻喝牛奶的小男孩啊!太可愛了點吧我說!
“說起來,上次我還在這家店裡遇到岩泉跟及川了。”
這兩個名字顯然在當下的影山耳朵裡不是很受歡迎。他肉眼可見地重新低落下去,剛有所好轉的情緒立馬跌回穀底。
英美裡側頭問他:“怎麼了?不想聽見他們倆的名字?”
“不是的學姐!就隻是......”
影山一時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為什麼呢?為什麼聽見及川學長和岩泉學長的名字就感到不舒服呢?因為辜負了學長們在北川第一創造的輝煌成績?好像不是......不過如果是及川學長在的話,他肯定做得比自己更好。
如果那個球是及川學長來傳,就肯定不會沒有人去接......
英美裡光看他的表情都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她歎了口氣:“你知道嗎,我們隊的二傳最近感到壓力很大。”
單細胞生物的通病,影山一個不落全都有,立刻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為什麼?白鳥澤的二傳壓力應該不大吧。”他噘著嘴,表情相當認真。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牛島學長在的話,攻擊力已經足夠。很多事情都可以不用考慮了。”
影山會這麼想倒不奇怪,畢竟是被宮侑親口認證的‘乖孩子’。
英美裡想著,忍不住微笑起來:“我們家的二傳跟你完全不一樣。他是那種即便手裡有一副好牌,也一定要拆得稀碎,然後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把爛牌打好的類型。”
影山不讚同地皺眉。這也太......
“很過分吧?但是就是會有這種人。”
英美裡喝了一口送上來的可樂:“當然今年也有一個,很願意奉獻自己全身心信任我們家大王牌的二傳出現,所以他就感到很深的威脅。”
影山繼續撅嘴:“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讓他們互相學習才對。”
“嗯,但是每個人心裡可能都有一個固執之神。每當他想說服自己‘就為了團隊改變一次吧’、‘就為了更順暢的前途改變一次吧’,我都能感覺到他的不情願。”
英美裡想起瀨見那副“老天爺既生牛島何生我”的表情就想笑。她看向埋頭吃炸豬排的影山,沒有戳穿他咀嚼的動作已經停了,隻是溫和地說:“有的東西,不想改變也可以。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最適合你的攻手出現的。”
影山吸了吸鼻子:“學姐是在說牛島學長嗎?可是我應該考不上白鳥澤。”
英美裡沒有隨意給他畫餅——她已經戒掉這個習慣很久了。
“說不好。不一定是牛島,但我相信以你的天賦和韌勁,影山飛雄這個人的才華不會被埋沒很久。”
“而一旦被看到,就會有和牛島一樣、甚至比他厲害很多的攻手爭先恐後想要打你的托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