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1 / 2)

不僅豬和雞餓了,人也餓了,顧父悄悄摸了一把肚子,抬眼看了一眼已經鴉青水墨的天際,咳了一聲道:“懷陵,做家事得慢慢學,先做飯,吃了飯再做其他的。”

顧懷陵想了想,點頭,顧父鬆了一口氣,“我去割點豬草回來,你們做飯。”說罷就回房穿好了衣裳,背著背簍拿著鐮刀就出門了。

顧懷月是真連燒火都不會,顧懷陵教了一次,見她磕磕盼盼把火給生起來了,起身,看向一旁一直沒吭聲的劉氏,“娘你來教懷月做飯?”看著麵無表情的大兒子,劉氏訕訕點頭。

顧懷陵:“我去外麵洗漱了。”

顧懷陵一走,顧懷月馬上從灶台小凳上站了起來,包著淚跟劉氏訴苦,拉著袖子給她看,兩個手臂都是被雞啄的口子,“娘,你看,好痛啊。”

劉氏一看就心疼的不得了,忙安慰她,“不痛阿,吃了飯娘就去給你找藥擦擦,不會留疤的,你坐著歇歇,娘來。”

顧懷月抽噎點頭,坐在一邊,劉氏一邊做早飯一邊不滿念叨,“你大哥也真是的,這些事軟軟都做習慣了,讓她接著做就是了,何必要讓你來學?”

若是往常,顧懷月早就附和了,說不定還會罵上幾句,可昨天那句話寫了太多次了,今早還當著眾人的麵念了那麼多次,現在去罵顧軟軟,顧懷月有些難以起口,隻不耐道:“你少說點,快做飯,我好餓了,吃完飯還得接著做事呢。”

顧懷月一不滿,劉氏就不敢說什麼了,點頭做飯不提。

顧父背著滿簍的豬草回來時,稀飯已經煮好了,顧家的早飯簡單,就是白粥和自己泡的酸菜,顧父入座,看著桌子擺著的一盤蘿卜酸菜,一邊端碗一邊問,“怎麼沒有拌著油辣子?”

雖隻是泡菜,但顧軟軟會拌些香料進去,又酸又辣,很是開胃。

劉氏幾年都不做飯了,連放多少鹽醋都忘了,索性什麼都沒放。劉氏還沒回話,顧父就已經喝了一口白粥,粥一入口就眉頭一皺,都是粥,怎麼和軟軟做的差彆那麼大?軟軟的粥喝起來,又軟又糯,一口下去,胃都舒服了。

這粥,喝著跟喝白水似的,米和水都是分開的,一點米湯味都沒有。

眉頭擰得死緊,到底沒說話,夾了一口泡菜,剛入口就一噴。

“呸呸呸,怎麼這麼酸!”這酸得頭皮發麻了都。

平時早上吃的泡菜不怎麼酸啊?顧懷月疑惑的看了一眼喝水的顧父,也夾了一塊入口,然後同顧父一樣眉頭一皺馬上就吐了出來,連著喝了幾口白粥,扭頭看呆住的劉氏,“娘,你連老壇新壇都分不出來嗎?”

川地的人家,泡菜壇子永遠是最多的,也分新壇老壇,雖說兩個壇子泡的東西幾乎是一樣的,但新壇裡的隻泡了幾天,那個能直接下飯吃,老壇裡的那就酸了,根本不能直接吃,隻能燉湯或是炒菜。

今早的酸菜,很顯然就是從老壇裡麵掏出來的。

這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顧父筷子一摔,指著劉氏,“你摸摸你那臉,你好意思嗎?你出去滿村的問問,誰家的當家婆娘連家裡的泡菜壇子都分不清楚了?”

已經在隔壁吃過早飯的葉宴之剛進院子就聽到顧父這句怒吼,想了想,沒進去,在院子裡的石榴樹下等著。

劉氏被顧父一指,眼眶馬上就紅了,“我,我好久都不進廚房了,那些東西都是軟軟放的,位置都改了,而且那會看東西也不清楚,天都沒怎麼亮。”

聽著劉氏這話,一直用筷子慢悠悠攪著粥一口沒動的顧懷陵動作一頓,抬眼看著明顯怒氣更甚的顧父,“爹,軟軟十五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顧父愣神,不解的看著顧懷陵,顧懷陵微笑,“再過一兩年,軟軟肯定嫁人了,到時候,家裡的飯菜,滿院的雜物,甚至您的衣裳鞋襪,又有誰來做呢?”

顧懷陵垂眸,不看臉色有些發怔的顧父,輕聲道:“所以我才讓懷月學,總不能讓您做?畢竟,娘這幾年什麼都不做,大概都生疏了。”

軟軟不能說話,手腳又麻利,等爹從地裡回來的時候,家裡早就整整齊齊了,飯菜也都熱騰騰了,娘沉默,懷月不語,爹和軟軟又不親近也不會特意去問,他又是個粗人,所以就造成了一種假象。

一種在爹眼裡,娘還算勤快的假象。

“什麼都不做?”

顧父:“飯菜是軟軟做的我知道,我的衣裳鞋襪是她做的,我也清楚。”看向劉氏,“除了這兩樣,平時在家裡,你什麼都不做?”

顧父雖然性格有些不好,但不是累死婆娘的漢子,隻要不是荒年災年,有口吃的就不會磋磨劉氏,除了春耕秋收的農忙,平時劉氏也是不下地的。

本是太過詫異直接問出了口,誰知劉氏臉色一白,身子都跟著抖了起來,多年夫妻,顧父還能不知道她這是心虛的表現?

桌子一拍,直接站了起來。

“說,你平時在家裡都乾了什麼?!”

自己平時早出晚歸,但回家的時候看著家裡一切整整齊齊的,還道劉氏雖然腦子不太清楚,至少是管家的好手,偶爾歇息的時候,劉氏伺候自己也是忙前忙後的,還算妥帖,結果這一切都是軟軟做的?

劉氏被顧父一吼,直接就哭了出來,抽噎著不吭聲,顧父問了幾次,劉氏都隻是哭,就是不說話,顧父深呼吸了幾次,扭頭看向呆愣住的顧懷月,“你說,你娘平時都做了什麼?”

“說!”

顧懷月:“娘,娘―――”

“懷月!”

劉氏衝著顧懷月喊,顧懷月看著顧父和劉氏,一臉糾結,顯然是知道什麼,但是不敢說。劉氏這一喊,顧父從大清早就積攢起來的火氣徹底爆發了,猛地一腳朝劉氏踹了過去,劉氏一聲慘叫跌倒在地。

不看淒慘大哭的劉氏,隻看顧懷月。

咬牙,“說不說?”

顧懷月被雙眼通紅的顧父給嚇壞了,白著一張臉,什麼都不敢隱瞞了。

“爹你不在家的時候,娘就去外婆家幫三舅舅下地了!”

兩個村隔的也不遠,就一條河,來回一趟都不用半個時辰,顧父什麼時候回家劉氏當然是清楚的,每次都算著時間提前回來的。

顧父慢慢扭頭看向劉氏,慢慢的竟平靜下來了,問她,“我不想你太累,不讓你下地,你居然回去幫你的兄弟做事?”

看著顧父平靜的模樣,劉氏抖的更厲害了,夫妻多年,如何不知他現在的模樣才是動了真火?跪著爬了過去,一把抱住顧父的腿,哀道:“我也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我弟弟自小身子弱,弟妹也不是個能乾的,爹娘都老了,我不去幫忙,難道要老爹老娘去做嗎?”

“我爹娘的身子骨不好,你也知道的。”

“身為女兒,我難道看著不管嗎?”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劉氏還在向著劉家那邊說話,顧父咬牙,“你劉家還有三個兄弟,他們不管,讓你一個出嫁女去管嗎?”

“你管好了你爹娘,管好了你兄弟,劉家什麼事都找你乾,這麼多年,你得到過一句好話嗎?他們就把你當牲口使!”

“就因為你管劉家事,軟軟變成了啞巴,你一點都不知道悔改的嗎!”

說完腳一用力,劉氏再次摔倒在地,顧父說的這些話她也明白,隻是她是劉家的女兒,幫家裡做事,是應該的呀,現在軟軟不也幫著家裡做事嗎?

隻是捂著臉哭。

見她這樣,顧父也不想再繼續說什麼了,連續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壓住了怒氣,指著劉氏道:“從今天開始,家裡的一切,地裡的活,都由你來做,懷月不做,軟軟更不做!”

“要是被我發現你哪件做的不好,你就滾回劉家去,再也不要回來了!”

說完大步出了堂屋回了東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顧懷陵也跟著起身,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葉宴之,對他點了點頭,彎身把趴在地上哭的劉氏拉了起來,“地上涼,娘快起來。”劉氏紅著眼看著顧懷陵,“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顧懷陵彎身將劉氏裙擺的塵土拍掉,拍完後起身,平靜的看著劉氏,“娘做錯了事,做兒子的自然不能妄言什麼。”

劉氏:“所以你就故意告訴你爹?!”

顧懷陵沒有否認這句話。

劉氏哭的更厲害了,伸手去打顧懷陵,“我是你娘,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做錯了什麼?我幫娘家一點忙都不行了是嗎?”

“我嫁到了顧家我也是劉家人!”

顧懷陵任由劉氏捶打,等她打累了,歇了手,才抬眼定定的看著她,問她,“娘,您摸著良心自己問一句,真的沒做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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