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葉宴之腦門一頭包的出來透氣,滿臉的生無可戀。這幾日自己確實在認真念書,而且今天先生也誇自己了,底氣十分足,誰知顧大哥看後,隻看兩題就足足找了十多處錯誤或不當的地方,看著顧懷陵似笑非笑的眼,白天被先生誇的有些小飄飄然的心情立時沒了,甚至還在想這幾天自己真的在認真看書嗎?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題能思維不嚴謹到這種程度?
顧懷陵一臉和氣的把葉宴之說的的直接懷疑人生了。
在廊下默默站了一會,夜風拂過,腦子也有些清醒了,回想剛才顧懷陵點出來的種種,確實是自己沒有答好,長長舒了一口氣,打起精神,正準備回屋,餘光忽見院前小小石燈旁邊劃過一抹粉色的衣擺。
粉色的衣擺?
葉宴之精神一震,無聲的向院門走去。
………………
顧軟軟站在院門旁邊,小臉滿是懊惱,咬了咬唇。
剛才看到葉宴之了,本想神色自然的去問一問他,隻是見他站在廊下,眉目緊鎖似乎有些不愉的模樣,就沒有進去,想著他應該在想事情。好容易等他神情鬆動了,剛想抬腳進去,想問一問他是不是真的摔到了,若是疼,一定要去醫館,不要忍著。
誰知他抬眼的那一刻,腦子還沒回神,身子就自動躲到一邊來了。
為什麼要躲啊?
顧軟軟咬唇,彎彎柳葉眉緊顰,右手成拳去敲自己的額頭。
你躲什麼呀?
莫名其妙把自己弄的很尷尬你知道嗎?
第三下還沒來得及敲,手腕傳開阻力,抬眼看去,是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自己手腕,微沉的嗓音也從頭頂傳來,“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麼?”
顧軟軟順著他袖口的銀羽往上看去,就見葉宴之正眉頭微皺的看著自己,下顎微緊,微涼夜風中那雙漂亮的眸子也有些涼。
“為什麼要打自己?”
葉宴之再問。
出來時看到她真的在一旁時,那種歡喜還沒湧上頭,馬上就見她握著小拳頭在敲自己腦門,哪怕微弱燭光下都能看到她光潔額頭有些紅,心疼又生氣,動你一根頭發絲我都舍不得,你怎麼還能自己打自己呢?
不用看他沉下的眉眼和緊抿的唇顧軟軟就知道他生氣了,可是,他為什麼生氣呀?
顧軟軟想問又不敢問。
今天葉宴之穿了一身絳紫衣衫,玄金黑帶束腰,衣擺袖口是繁複的銀羽,夜風拂過,院前小道兩邊的石燈燭光微曳,銀羽也跟著熠熠生輝。本來他沉下臉的時候自小養成的氣度就會流出,再有本就昭顯著貴氣的紫衣加身,更是貴不可言。
顧軟軟不想回答那個問題,因為剛才自己隻是犯傻了。
手腕還被葉宴之握在手裡,他笑起來像個小太陽,掌心也熱,即便隔著衣衫也能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顧軟軟垂著頭,耳尖微紅,掙紮了要收回自己手。
誰知扯了幾下手腕阻力還在,顧軟軟正要加大力氣,葉宴之先她一步往後拉,顧軟軟遂不及防的隨著他的力氣往前踉蹌了一步。
抬頭,有些驚愕的杏眸不解的看著他。
葉宴之慢慢彎身,視線和她持平,定定看著她的雙眼,腦中回想剛才看到的一幕幕,看著她眼中的懊惱和小小的擔憂,挑眉,“你是來問我,有沒有傷到?”
兩人挨的不算近,可顧軟軟連他的下睫都看的清清楚楚,扭頭看向一側,小小的點了點頭。
葉宴之:“沒有受傷,不是你推的,是今天下午自己扭到了腰。”
顧軟軟震驚的看著葉宴之,有些生氣了,既然不是我推的,那你為什麼要故意揉腰給我看呢?
隨著顧軟軟的怒氣上湧,越發圓潤的杏眼裡是慢慢頃身湊的更近的葉宴之,葉宴之沉默又莫名讓顧軟軟覺得有些壓力的視線一直定定看著顧軟軟的眼睛。
隨著他慢慢靠近的動作,顧軟軟呼吸都凝住了。
葉宴之的臉停在了一拳之外,兩人視線一直對視。
忽然展演一笑,眉眼舒朗,俊朗清雋,精致又惑人,顧軟軟以為這都幾天了,自己該習慣他那張臉了,那次的鮮衣少年已經讓自己驚豔過一次了,自己該習慣了,可現在微涼夜風中,一個簡單的笑,顧軟軟還是看的癡了。
“因為我想讓你看我一眼。”
葉宴之眉眼都帶著饜足的笑,“你看我一眼,我就十分高興了,可是———”
垂眸,長長的眼睫蓋住了他的眸色,隻能看見他根根分明的眉毛和內雙眼尾卻狹長的眼瞼,聲音有些低,夜風卻將他的話異常清晰的送進了耳畔。
“可是我更不願意看見你擔心,不想看到你的皺眉,我舍不得。”
高興是真的高興,今天的晚飯是自己小半輩子吃的最高興的一頓飯了。
隻因為你在看我。
可那種身心都滿溢的感覺,再看到她懊惱皺眉的時候,刹那間都沒有了。
隻剩心疼和自責。
輕歎一聲,抬眼,笑望著呆住的顧軟軟,聲音有些顫,神色很是專注,“我以後不會再騙你了,你也彆皺眉了好麼,恩?”
最後的一聲恩,帶著祈求,低低沉沉的進入耳畔的時候,連耳骨都在發麻,明明才入夏,還不到雷雨季,但心裡已經起了平地旱天雷,響的顧軟軟什麼都不會思考了,隻瞪圓了眼睛怔怔的看著葉宴之。
小臉早已紅透。
看著顧軟軟紅著臉瞪自己,葉宴之眨了眨眼,忽然想到她上午的時候也是這樣瞪自己然後馬上就生氣了。
馬上,生氣了???
瞬間從有些生氣的情緒中徹底回神。
我去,剛才一著急,把心裡話全說了???
咬牙,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葉宴之迅速想著對策。
顧軟軟還沒回神,手腕忽地更緊,然後就聽得葉宴之凶巴巴的道:“是我自己坦白從寬的,你不許生氣。”
顧軟軟眨了眨眼。
我有生氣嗎?
顧軟軟一時不言,葉宴之更急了,想也不想的丟出一句。
“你要是生氣,我就自己再摔一次,把假的變成真的!”
顧軟軟:“…………”
這話出來,顧軟軟什麼情緒都沒了,隻剩哭笑不得,葉宴之回過神後也是滿臉懊惱,懊惱剛才那句話沒過腦子,左手響亮的拍了一下腦門,準備繼續補救,誰知還沒開口,就見顧軟軟忽地笑開了。
白嫩的小臉上笑眼彎彎,一對小酒窩明晃晃的跑了出來。
葉宴之眨了眨眼,也跟著笑了。
現在的氣氛實在太安靜也實在太好了,葉宴之不想提顧大哥勸的收斂,隻想跟著身子和腦子的本能走,滿腦子都在叫囂,叫囂著將自己的心思告訴她。抿了抿唇,呼吸微急,“顧妹妹,我——”
“你們兩在做什麼呢?”
林婆婆似笑非笑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我上次對你說的話是真的!你對我是什麼想法呢!
葉宴之閉眼,將差點噴出去的一口老血咽了回去,迅速轉身將呆住的顧軟軟擋在身後,回神就見林婆婆站在不遠處抱胸挑眉看著這邊。
葉宴之臉皮厚,也不覺得害臊,正要出聲問安,手裡一空,剛回身就見顧軟軟捂著臉迅速跑了出去。
葉宴之:“…………”
林婆婆早就看到了,因為早就知道兩個孩子對彼此感覺是有些不一樣的,老了,也不在乎什麼俗世禮節,就想看看少男少女彼此愛慕的模樣,自己瞧了也歡喜,也能想想自己當年的青澀但十分美好的模樣。
一邊悄咪咪看一邊還有心想著明天要買鯽魚豆腐黃豆,要給軟軟好好補補,她那小包子是真的不怎麼大。
但美好的心情在葉宴之拉著顧軟軟往前一拽的時候,突然就沒了。
不知為何,忽然就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這種感覺一起來就出不去了,再想到就算小包子變成大包子,自己看了高興沒錯,但最終最高興的還是那頭豬的時候,就更不爽了!
午後去找軟丫頭真不是為了做小衣,是發現中午的時候他們兩氛圍有些不對勁,想著能不能開導開導,宴之也是個好孩子,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少年人嘛,第一次愛慕的姑娘,誰都控製不住,可以理解。
現在想想,嗬,幸好偏題沒問!
自己慢慢拱!
葉宴之目送著顧軟軟,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小路儘頭才回神,歎了一聲,正要抬腳去和林婆婆說話,就見林婆婆哪怕在夜色中也對著自己翻了一個異常清晰的白眼,然後直接抬腳走了。
莫名其妙被丟了個白眼的葉宴之:???
顧軟軟走了,林婆婆也走了,葉宴之獨自站在院門前,夜風吹過衣擺搖動,葉宴之莫名覺得有些淒涼,也不回屋子,走到了顧軟軟剛才站著的地方默默蹲下,這裡似乎還有她的味道。
隨手扯了一根草葉子叼在嘴裡,眉頭皺著,眼睛咕嚕咕嚕的來回轉。
這樣下去不行啊!
自己也察覺到了,是有些急,畢竟認識的時間滿打滿算也還不到一個月,軟軟又內向,讓她接受自己確實有些難。
可是———
現在不僅有大舅子在前麵攔著,好像還加了個林婆婆???
這樣下去,哪怕自己後年真考上了秀才,怕是連軟軟的小手都沒能摸到一下!!!
不行,得想改法子改變這個現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