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先生林婆婆聽到尖叫聲趕出來的時候, 就看到顧懷陵手裡提著一隻張牙舞爪的大白鵝, 正低頭為難的看著地上趴著的某個人, 地上趴著的那個一直在掩麵哭泣, 身上蹭滿了醬油，東一塊西一塊, 好好的粉衣羅衫都被毀完了。
等等, 醬油？
林婆婆這才發現趴著的自家孫女, 幾步上前去拉她, “怎麼了怎麼了？”
披頭散發的林淑賢，哭的妝都花了, 一身的醬油味更是極大的刺激了她的情緒, 直接一把推開了林婆婆捂著臉跑進了私塾, 她推的力氣很大，林婆婆連著退了好幾步, 若非林先生剛好站在林婆婆身後，怕是已經倒地了。
“對不起。”
陸湛非常勇敢的站出來承認了錯誤, “是我沒抱好大將軍，一時失手, 讓它飛出去啄了人。”
顧懷陵看了他一眼, 沒說話。
“沒事。”林婆婆有些勉強的笑，“她看起來也沒受什麼傷。”
“我進去瞧瞧她，你們也進來。”
說著就往內院走了，顧懷陵等人也跟在林先生身後進了私塾，林先生見他們身後跟著人還搬了好些東西, 隻簡單問了幾句就讓他們自去前院歸置，等忙完了再來說話，顧懷陵點頭，帶著陸湛回了前院後舍。
拒絕了雲七的幫忙，顧懷陵自己鋪展被褥，陸湛坐在葉驚瀾的床上喝水，大將軍被栓在了廊柱上，被吩咐去給大將軍喂水的雲七表情實在有些一言難儘。
等俞家的下人把東西都放進屋子離開後，顧懷陵才扭頭看向陸湛，他正小口小口喝著水，看起來乖巧極了，也沒責問，隻是平靜問他，“為什麼要故意放大將軍去啄那位夫人？”
陸湛在車廂的時候，解開了大將軍背上和腳上的繩子，但嘴上的沒有解，直到下車時，大將軍嘴上還幫著紅繩，綁了好幾圈，它掙不開的，隻能是陸湛故意給它解開的。
陸湛放下水杯，抬眼看著顧懷陵，語氣平靜的吐出一句話。
“那女的想勾*引你。”
顧懷陵：“……”
給大將軍喂完水的雲七一進來就聽到了這句話，看著顧懷陵震驚的表情，忙出聲道：“顧公子您彆不信，那種女的，小的見的多了，她就是想勾*引你，就算不是，也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雲七雖然先前在幫著搬東西，但後麵大將軍啄林淑賢的時候，他自然也跟著看了過去，看的清清楚楚的，那女的，在被啄第一口的時候，慘叫是真的，可下意識第一眼看向顧公子的無助眼神也是真的。
那眼波盈盈的，雲七見過太多次了，宮女妃子，看到皇上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正常人被動物襲擊了，驚慌失措之後就兩個反應，一個逃跑，一個反抗，至少做出了這兩個反應的其中之一，做完後發現無法自救才會去求助彆人？沒有任何自救反應，第一時間去看一個陌生男子，怎麼可能沒鬼。
雲七甚至敢斷言，若非她失手潑了自己一身醬油，她肯定就撲到顧公子懷裡去了。
顧懷陵抿唇沉默了，想了想才斟酌著用詞，“不是我不相信你們，隻是，我和那位夫人並不相識？”
第一次見麵就說她想勾*引自己？若是個年輕姑娘就罷了，可那是林先生的大孫女呀，他的大孫女年前已經出閣了，已經嫁人了。
“也許她在哪裡見過公子您，可公子不知道？”雲七猜測。
顧懷陵想了想，確定自己沒有在哪裡見過她，回神之後卻發現陸湛坐在床邊，那雙漂亮的鳳眸正定定的看著自己，精致的小臉麵無表情。
生氣了。
顧懷陵失笑，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溫聲道：“首先，我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並沒有不相信你，其次，謝謝你出手幫我。”
在陸湛和林淑賢之間，顧懷陵自然是選擇陸湛的，陸湛和她也並不相識，陸湛也不是任性的孩子，雖然覺得有些可笑，但他給出的理由應該是真的。
再有，就是那位林淑賢了，雖然今天隻是初見，但毫不留情推開林婆婆的動作給了自己極大的惡感，那是她的祖母，而且是兩鬢花白年歲已大的祖母，居然下這麼大的力氣，她難道不知道這個年紀的老人隨便一摔就可能摔出極大的問題嗎？
聽到顧懷陵的道謝，陸湛眼睛眨了眨，小臉沒有繃那麼緊了。
見他有所鬆動，顧懷陵再道：“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凡事講究證據，並不能隻憑借感覺冒然行事，若無證據就貿然出手，不是智者所為，更非君子所為。”
陸湛抬頭看向顧懷陵，“可並非所有事情都有證據。”
就像那些來桃華殿的娘娘們，明知道她們是來勾走父皇的，可每個都有正當理由，你隻能心裡賭氣，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指著鼻子罵她們不要臉。
“確實。”這點顧懷陵是讚同的。
並非所有事情都有證據，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懸案了。
但是看著陸湛清澈的雙眸，他自幼沒有被人好好教導，雖天資聰慧但行事有些隨心，這樣的習慣不好，以後長大了說不定會做出禍事來，想了想，再道：“如果你沒有證據，但又非常確定的相信自己的感覺。”
“那至少委婉些，不要被人當場抓到了把柄，要謀定而後動。”
顧懷陵並不是在教他怎麼做壞事，而是知道陸湛性子隨心又有些懶散，隻要他沒有當場發出來，事後也許就懶得去想了，是這個意思。就算他事後依然氣憤，心中有了計策，行事周密些，也好收場一些，不要像今天這樣直接被抓到。
“謀定而後動？”
誰知陸湛重複了一次，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點頭，“我知道了。”
顧懷陵：？？？
心裡忽然有些奇怪，總覺得他理解的意思，和自己想要表達的，不太一樣？
*
林淑賢正在內院洗澡，甚至都等不得燒水的功夫，直接用冷水洗了，連著洗了好幾桶水，用了半盒香胰子，似乎仍舊聞到了身上的醬油味，胳膊腿上還有好幾個青疙瘩，想到剛才的狼狽，氣的崩潰大喊。
“啊啊啊！”
在屋外聽著裡麵動靜的林婆婆歎了一聲，仰頭看著七月的驕陽，兩個孫女懂事以後就不和自己親近了，甚至她們一向都看不慣自己和老頭子蝸居在這裡，為什麼這次她會不打招呼就來？
還裝的很乖巧。
沒錯，林淑賢以為自己裝的很真，其實林婆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極度不情願。
既然極度不情願，又耐著性子裝乖，那她是為了什麼？自己和老頭子也沒什麼讓她圖的呀，她出閣時，該給的嫁妝都給了。
聽著林淑賢在裡麵叫的中氣十足的，林婆婆也不問她有沒有傷著了，將化瘀的傷藥放在桌子上就轉身出去了。
林淑賢足足在裡麵洗了小半個時辰才皮膚通紅的出來了，出來時一個人沒看見，就桌上放了一瓶傷藥，不由罵了幾句死老婆子，不過現在林淑賢沒空罵人，坐在床邊一邊絞著頭發，一邊想著顧懷陵。
原來是想讓他做自己妹夫的，妹妹年紀正好，誰知淑靜那個蠢丫頭，自己給她透了點信兒，她死活不來，怎麼勸都不來，就不喜歡窮書生，無奈隻得自己一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