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這一日剛到卯時, 俞墨一行人就將顧懷陵和葉驚瀾送去了考場,天還未亮,考場門外已經稀疏站了十多人, 考生隻有幾人,多是送考的親人,都在三兩站著說話叮囑。
俞墨抬眼看向葉驚瀾, 葉驚瀾以為他也要囑咐什麼,聽著周圍考生親人的關切之語,葉驚瀾也想感受一番俞墨的溫情。
誰知俞墨勾唇笑了笑,視線下移, 準確落在葉驚瀾的腿上。
―――考不上就打斷你的狗腿。
此處無聲勝有聲。
葉驚瀾抽了抽嘴角。
―――有你這樣的舅舅麼!
不理他的無聲控訴, 俞墨看了一眼緊閉的考場大門, 左右兩側掛著雙紅燈籠,燭光朦朧將黑油大門都染上了一層絳紅, 收回眼神看向葉驚瀾,“考上秀才,我送你一份大禮。”
一份大禮?
葉驚瀾挑眉。
俞墨為人從來大方, 他隨意給出去的銀錢已經不知凡幾,他口中的大禮葉驚瀾還真有些好奇, “什麼大禮?”
俞墨不答。
他不說,葉驚瀾也沒追著這件事繼續問,又問,“你這一年都在京城搞什麼?”
這一年多的時間,俞墨都在京城, 就連去歲年節時都沒回來,也不知他在忙什麼,問了幾次,他讓隻讓好好讀書。
本以為這次也不會得到答案,誰知俞墨竟回了,“等你考完就知道了。”
考完?
難道他這一年在京城做的事還和他口中的那份大禮有關?不待葉驚瀾細問,俞墨看了一眼葉驚瀾身後,“你們說話吧。”話落就轉身走回了馬車。
葉驚瀾回身,走過來的是顧軟軟。
已經年過十七的顧軟軟,黛眉雪膚杏眸粉腮,即便在朦朧的燭光下依舊美的驚心動魄,瓷膚白皙如雪,見到葉驚瀾轉身後,彎眼一笑,水潤的杏眸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葉驚瀾沒回頭都能察覺在場的考生視線都若有似無的落在她的身上。
上前兩步,清瘦挺拔的身子將那些目光擋的嚴嚴實實,垂眸看她,“擔心麼?”
顧軟軟一呆。
自己是來鼓勵他的,怎麼反被他問了?
‘我擔心什麼?’顧軟軟實在不解。
葉驚瀾低低一笑,‘我要是考不上,你就嫁不了人了。’
顧軟軟:“……”
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還有心情逗自己。
抬眼看著他,抿唇,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看了一眼四周,明知自己無聲不會被彆人聽到,還是心虛羞澀,視線左移看向考場上的大紅燈籠,粉唇開啟,迅速說了一句話。
葉驚瀾眼神一凜,“再說一次。”
‘不說了。’
顧軟軟轉身就想去找顧懷陵,葉驚瀾拉住她的手腕,帶笑的低語從頭頂傳來,“我看到了。”
“你說―――”
俯身,在她耳旁低語。
“你說考不上你也嫁我的。”
顧軟軟耳尖立即粉紅,正要甩開他的手,又聽得他道:“我會考上的,不要擔心。”聲音很平靜,是篤定。顧軟軟一怔,回身,一抬眼就撞進了他的桃花眼,眸光無聲的訴說著他的保證。
無聲的對視片刻,顧軟軟彎眼一笑,點頭。
恩。
這邊顧懷陵正被顧懷月拉著說話,“大哥,你千萬要考上,爹在家裡等著呢,爹等著你的小三元呢。”
顧懷陵前麵兩試都是頭名,此次院試若再得案首,就是小三元了。
臨入場,親人囑咐這是常態,但懷月從昨天起就一直在強調小三元,看著她臉上的急切,總覺得還夾雜了其他一點什麼,沉思數息,忽然道:“我若中了小三元,你會如何?”
你中了小三元我就能得好多錢啊。
顧懷月下意識要回答,一旁安靜的陸湛搶先開口,“那自然是恭喜顧大哥了。”清冽的聲音讓顧懷月回神,“對啊,大哥你中了,我自然是為你高興嘛。”
一臉無辜的看著顧懷陵。
顧懷陵定定的看著兩人。
顧懷月屏住呼吸,在微涼的秋日裡,手心都冒了汗,若是被大哥知道自己去下注,一定會被收拾的很慘,忐忑不安中,卯時已過半,衙役開門,考生迅速開始排隊檢查。
“大哥排隊了,你快去。”顧懷月忙不迭的催促。
顧懷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頷首,轉身,顧懷月心裡的大石剛落地,緊接著顧懷陵清冷的聲音傳來,“考完後我再來問你”
顧懷月:“!”
*
顧懷陵葉驚瀾已經入了場,俞墨等人也坐上馬車回家。
“姐!”
顧軟軟剛鑽進馬車就被顧懷月拉住了手,“姐你救救我!”
顧軟軟不解看她,‘怎麼了?’
顧懷月想的很明白,以大哥的聰慧,他現在已經察覺到了異樣,等他考完騰出手,一定會馬上知道這件事的,自己肯定瞞不住,也一定會被大哥收拾,姐夫靠不住,陸湛也不行,這時候能救自己的隻有阿姐了。
“阿姐,我去賭坊下注了。”一鼓作氣,直麵主題。
顧軟軟一呆,然後慢慢回神,不可置信的看著顧懷月,‘你去賭錢了?’
“不是賭錢,是下注。”顧懷月糾正,然後可憐兮兮的看著顧軟軟,“阿姐你知道的,為了那個鋪子,我的小金庫都空了,無意間聽到彆人說賭坊在開案首的盤,大哥居然排名很後,這就是掙錢的機會嘛。”
“你放心,我沒有借很多錢,就借了一百兩。”
雖然對自家大哥很有信心,但這銀子到底是借的,如果出了什麼萬一,若是還不起就丟人了,就算那是姐夫,但既然說借,那就一定要還,所以隻借了一百兩,就算馬上要開的鋪子沒有馬上掙錢,應該也能還的起。
伸手去拉顧軟軟的衣袖,“我真的沒有去過賭坊,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你在不以為然。’顧軟軟掙開顧懷月的手,看著她不解懵懂的雙眸,‘你是不是認為,你從未想過去賭錢,這次隻是意外,也是因為相信大哥,更因為自己有能力償還,所以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白得的銀子為什麼不要?’
一段話下來,將顧懷月心裡的話幾乎複述了一遍,呆呆點頭。
顧軟軟嚴肅看著她,‘是,這次是意外,也許大哥真的得了案首,也許你真的得了一筆銀子。’
‘那下次呢?’
“什麼下次?”顧懷月滿臉不解。
顧軟軟:“若是下次,你再次沒錢,並且周圍沒人能幫助你,這時候恰逢一個機會,隻要你想儘辦法得了銀子去下注,你就會得到豐厚的回報,你會做嗎?”
“怎麼會沒人幫我呢?你們都在我身邊啊。”顧懷月不解。
‘順著我的話去想。’顧軟軟看著她,‘如果這次你得了銀子,下次你再沒錢,和這次同樣的機會擺在你眼前,你會去賭坊嗎?’
如果這次自己得了銀子,下次再沒錢,周圍也沒人能幫自己的時候?
想了半天,顧懷月沒有出聲,而不出聲,就是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