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德安自幼跟在名乾帝身邊, 身為大內主管, 張德安的能力不用過多闡述, 剛到芙蓉城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張德安就安排好了馬車, 定好了客棧, 並且摸清了晚間芙蓉城最熱鬨的地方是哪。
扶著名乾帝登上馬車, “老爺, 是先去客棧歇息片刻,還是直接去逛逛?”
名乾帝擺手,“在船上歇的夠久了,去逛逛吧。”
“奴才知道了。”張德安扶著名乾帝入車廂,又迅速擺好點心茶盤才朗聲吩咐了外麵的車夫,車夫應聲揚鞭, 車軲轆前行,四個侍衛也騎馬隨行在一側。
碼頭離城門並不遠, 片刻的功夫就入了城,名乾帝將車簾勾上,偏頭看著窗外的景致,張德安也跟著看,看了一會,笑道:“老爺,這芙蓉城好生熱鬨。”
名乾帝含笑點頭。
已近亥時,窗外還是人流如織,吆喝聲絡繹不絕, 嬸子們拿著蒲扇在樹下擺龍門陣,時不時的啪一聲,手一甩就將拍扁的蚊子丟開又繼續說著閒話,沿路街邊處處可見竹椅茶攤,老爺們挽袖坐在小馬紮上,說到興起時手舞足蹈,灌一口濃濃的碗茶複又繼續。
確實比京城熱鬨一些。
京城的晚上亦繁華,不過不如這邊的市井味濃重。
想到京城,名乾帝眉目微冷,斂眉垂目,這次本來是興致所起,突然想要南巡微服私訪一番,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名乾帝甚重保養,雖然依然愛美人,但大多是欣賞,所以,這次南巡沒想著帶妃子。
後宮一片平靜,前朝也看似一片寧靜。
可結果呢?
從興起到出發,也不過三天而已,就三天,三天!
自己都是走走看看,老大他們就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走到哪都是他們的人。
嗬。
好樣的。
張德安也是第一次來芙蓉城,原本見皇上興致頗濃,他心裡也鬆乏了些,誰知一個錯眼不見的功夫,皇上又冷下了眼,張德安伺候名乾帝太多年了,雖不能將他的心思猜的十成十,半數總有把握的。
一見他不愉的模樣就知是自己的鍋,在心裡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叫你提京城!
心裡也在歎氣,皇上雖走向年邁,但龍威尤在,年輕的主子們有些心急了,張德安幾乎可以眼見這次回京後,宮裡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安靜垂眸等了片刻,見皇上眉間鬱色稍減後,張德安才故作興奮指著窗外某處,“皇上您瞧,這火鍋在芙蓉城居然這麼受歡迎呢。”
馬車已進鬨市,鬨市人多,車行緩慢,名乾帝順著張德安手指的方向看去,火鍋二字進入眼簾,三層高,打孔燈籠高懸,雖看不見二層三層,但能看清一層大堂內的人滿為患,門前長凳坐滿了人,都是排隊等候的。
“這裡既是它的發源地,當然是最熱鬨的。”
火鍋在京城也開了分店,名乾帝倒也有耳聞,畢竟是個新鮮吃食法子,但沒有嘗試過,因為年紀大了注重養生,已經不愛重口味的吃食了。
下了馬車,名乾帝站在火鍋店前,抬眼仔細觀看,見這店修建的極為有標識,對,極有地標感,身為帝王,第一眼看的不是外觀也不是店裡的熱鬨,而是看的左右湧動的人流和周圍隱隱以它為中心的繁華。
很顯然,雖然這火鍋店雖揚名還不算太久,但已經有了成為芙蓉城內標誌性建築的潛質,相信再過幾年,很多人想到芙蓉城就會想到火鍋,想到火鍋,就會想到芙蓉城。
這其中後續帶來的隱藏利益是巨大的。
是個有頭腦的。
名乾帝暗暗點頭。
不過名乾帝倒沒有進內一觀的興致,年紀上去了,已經不重口欲了,正要轉身離去,餘光忽然瞥見門前四根朱紅廊柱下隱有金光閃爍,定眸看去,卻見四根廊柱底端分彆用金漆描了虎、豹、熊、蟒四凶獸,形態極為凶悍。
在廊柱上描圖案很正常,但多是福氣吉利的圖案,凶獸極為少見,當然這或許是東家的喜好,他願意描什麼就描什麼,誰也管不著。
名乾帝是覺得這些圖案的形態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垂眸細細回想。
在哪裡看過呢?
名乾帝垂眸細想之際,有兩人無聲接近,近身在張德安耳邊低語了幾句,張德安眸子瞬間睜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那人無聲點頭。
“怎麼?”
名乾帝注意到了張德安的異樣。
就算微服出巡,皇上身邊怎麼可能隻帶一個太監?其他人都隱在人流中,來芙蓉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查老大他們的手有沒有伸到這邊來!
餘光瞥見張德安神情有異,有些眼熟的圖案馬上就被名乾帝丟出了腦海,神情一滯,繼而冰冷,幾乎咬牙問出四個字,“這邊也有?”
名乾帝算是喜愛微服出巡的皇帝了,幾乎隔幾年就要來一次,但偏好也非常明顯,一直都是一路順著往江南而去,那些地方被人做了手腳名乾帝雖氣憤,但還在可控範圍內,畢竟自己出巡愛去的地方誰都清楚。
但這是川地,朕從未來過,這次是臨時改的道!
如果這裡也有那幾個孽子的手筆,那朕的江山到底在誰的手上!
“不是!”觸及到名乾帝冰冷的視線,張德安差點跪下了,幸好還有點腦子,還記得這是鬨市,忙低聲道:“不是,老爺,是查到了一點其他事。”
張德安看著名乾帝的眼睛,“是六殿下如今就在芙蓉城。”
小六?
太久沒聽到這個孩子的消息,名乾帝一時竟怔然了。
見到名乾帝如此,張德安垂首斂眉,安靜站在一側,彆說名乾帝的怔然了,張德安也覺得有些恍惚,因為太久沒聽到這位的消息,也拿不準皇上對六殿下到底是喜還是厭。
若說皇上心裡還有這個兒子,可殿下出宮後,身為禦前貼身大太監,張德安非常清楚,皇上是真的一句都沒問過六殿下,仿佛這個兒子出宮後,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了,連去哪了都不過問。
但也不能說皇上心裡沒有六殿下,因為龍家對六殿下的暗暗幫助,張德安是知道的,自己都知道,皇上肯定也清楚,他並沒有阻止,也沒有因此責備龍家,甚至當初六殿下剛出宮的時候,三皇子的人還插了一腳,被龍家給懟回去了。
當時皇上沒有因此說過什麼,仿佛不知道兩撥人的對弈,但沒過幾天三皇子就被責罰了一頓,哪怕張德安也不清楚,那次責罰跟六殿下那件事有沒有關係。
伺候了皇上幾十年,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都那麼久了。
臨時改道居然來到了六殿下目前暫居的地方。
是天意讓這父子兩和好?
那,皇上會不會見他呢?
見到之後呢?
現在京城裡的那幾位正好傷了皇上的心,而且當初六殿下離宮,說到底,也是蕊妃做的孽,殿下年幼又不曾接觸外人,自然母妃怎麼教他就怎麼做,現在蕊妃已經仙去,龍家雖然沒有因此說過什麼,但到底沒了一個女兒,那是護國大將軍,現在龍家的兒郎們還在北疆守著呢。
皇上會把六殿下帶回去嗎?
不對!
張德安眼皮子一抖想到一件事,就算皇上心軟反悔了,六殿下還不一定願意回去呢!
張德安回想當初陸湛離宮時的模樣,被驅逐出宮,沒有狼狽,沒有惶恐,冷淡到了極致,明明還是個孩子,眼睛裡麵一片荒蕪,就連自己都看明白了,他完全不在意,不在意這宮裡的錦衣玉食,更不在意皇上的父親!
若非看明白了六殿下眼神,皇上也不會震怒如此,完全不聞不問隻當沒有這個兒子。
想到這些,張德安右眼皮一陣猛跳,這父子兩見或不見,後麵幾天的日子肯定都不好過。
“走吧,彆處逛逛去。”
名乾帝的出聲打斷了張德安的亂想,張德安低聲應是隨行跟在一側,走了一段後,小心翼翼抬頭望去,名乾帝麵色如常,仿佛剛才的怔然是錯覺一般。
顧懷陵葉驚瀾顧軟軟三人正在外麵散步消食。
葉驚瀾忽然想吃燒烤,嫌家裡不夠熱鬨,拉了顧軟軟出來吃,顧軟軟問了一嘴,懷月臉上有傷不出門,陸湛不知道在忙活什麼,早早閉了院門,而俞墨今晚根本就不在家,隻顧懷陵跟在一起出來了,一頓胡吃海塞,葉驚瀾撐的走不動道。
也不坐馬車了,慢慢走回去,不然肯定積食睡不著。
“媳婦,我難受。”葉驚瀾可憐兮兮的望著顧軟軟。
顧軟軟惱他不聽勸解吃了那麼多,卻又心疼他,隻是大街上也不好做什麼,望著他,‘且忍忍,回去給你揉揉。’
嘿嘿,媳婦的小手手~
葉驚瀾橫眉一挑,正蕩漾,顧懷陵冷冷道:“你彆慣著他,又不是三歲小兒,這般不知節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