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1 / 2)

名乾帝從未想過這件事會在這種情況下被老四鬨出來。

他對小六確實是有愧疚的, 自己在這件事的處理上確實有點偏心,但這件事又確實和兵部息息相關,斟酌許久後還是選擇交給老大去做。

雖愧疚, 但看到小六毫無怨言甚至還儘心儘力去查看後續的時候,心裡是欣慰的, 多好的孩子,以後總要多顧他幾分。

誰知小六沒吭聲, 卻被完全沒關聯的老四給鬨出來了!

名乾帝深呼吸數次還是壓不住心中的火氣, 手指都在顫抖, 陸行的求饒聲入耳, 心裡火氣卻更甚,咬著牙,一聲比一聲重, “你們都先出去!”

從陸行的那聲冷笑開始,除了幾位皇子, 所有人都深深垂下了頭,聽到名乾帝這話後, 沉默行禮, 迅速退了出去,陸昭呆愣片刻,也猶豫地往外走。

出了外書院陸昭就拉住了陸湛。

其他人都默默回避,就連陸瀚也被顧懷陵葉驚瀾拉走了。

“六弟。”陸昭看著陸湛的眼睛,“這件事真的是你提出來的?”雖然剛才在裡麵父皇的表現已經說明了答案,但陸昭還是想問一次。

陸湛點頭。

看著他清澈無怨的雙眸, 陸昭不知為何有些詞窮,他有很多話想說,又一時不知該從何處談起,誰知陸湛率先噗嗤一聲樂,笑道:“大哥你在想什麼,這種事情很匪夷所思嗎?”

陸湛轉身看向廊外,今日烈陽正盛,明晃晃的直刺人眼,“我寫信跟父皇提出這件事的時候,我甚至還沒有回京。”

“難道父皇要等我回京後再辦嗎?”

“而且我並沒有任何建樹,如果是我來辦這件事,我遇到的阻力會比大哥大的多。”

回身看向陸昭。

“於情於理,這件事交給大哥你來辦是最好的選擇,你在愧疚什麼?”

那當然是因為宮裡的生存法則一直都是利益換利益,沒有誰會平白無故對你好,包括父親和母親。

這段話在陸昭心裡過了一遍,但他沒有講出來,因為他這時才驟然想起,這個弟弟是在宮外長大的,他甚至在自己麵前都不避諱喊顧懷陵葉驚瀾為哥哥。

他和自己和其他兄弟,都是不一樣的,這是生長環境決定的。

看著這樣坦然的六弟,陸昭說不出以後一定幫你一次這樣的話,良久後拍了拍他的肩,語氣鄭重,“我記住了。”

這個情我承了。

陸湛笑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模樣,甚至有些雀躍,“那大哥我可以走了嗎?我卷宗隻看了一半,想回去看後續。”

陸昭失笑,“去吧。”

陸湛點頭,腳步略顯匆忙的走了,少年背影瘦削挺拔,雖身高已經開始拔高,但行事還是有些孩子氣。陸昭直到陸湛的人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後,又站定片刻,才快步回了兵部。

*

而此刻的外書房,名乾帝已從寶座上走了下來,站在陸行的麵前。

陸行一直都在求饒,甚至哭了出來,醜態百出,但沒有得到名乾帝一絲一毫的回應,聲音嘶啞,他也漸漸沉默,始終垂著頭,但餘光一直注視著眼前的這一抹明黃衣擺,冷汗一滴一滴下落,模糊了視線,眼睛都有些刺痛還是努力睜大,心緒始終高懸。

名乾帝垂眸看了他許久,忽然道:“當年任由你和老二一起玩耍,到底是朕錯了。”

老二陰狠,老四也跟著他學,幸好天資不夠,隻學了個四不像,蠢得有些明顯,其他還好。但現在名乾帝覺得自己錯了。

蠢而不自知有時候比陰狠更可怕,因為你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在某個極其不適合的情況說出一些大張旗鼓的話。

陸瀚都比他好。

老五說話雖然也不過腦子,但他知道自己政務不行,所以他從不再政事上發表任何意見。

可陸行呢?

天資不夠勤奮也無,隻一味自傲自負。

“你告訴朕。”名乾帝痛心疾首道:“你剛才那些話,該說出來嗎?還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麵,你脖子上頂的是廢物嗎?”

“你告訴朕,你為什麼會把這些話說出來?”

陸行知道這些話原不該說,便是要鬨,也該私下和父皇說而不是當著大臣的麵說出來,但———

“因為嫉妒。”

陸行忽然抬頭,泛紅的雙眸看著名乾帝,聲音哽咽,“父皇,因為兒臣嫉妒。”

嫉妒六弟一切事情都想著大哥,更嫉妒您把大哥的路方方麵麵都給鋪好了!

陸行死死地看著名乾帝,他想象了很多父皇接下來會有的反應,獨獨沒料到這一種,名乾帝神色淡淡的點評了一句,“嗓子都啞了,總算說了句實話。”

陸行瞳孔一瞬間的緊縮。

原來先前父皇一直不理會自己的求饒,是認為自己在說假話嗎?是,那的確有掩飾的成分在,但自己確實是太過嫉妒失控了才說這樣的話,那不是真心的。

就算七分假亦有三分真。

原來父皇從未信過?

“你不用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朕。”名乾帝此刻已經冷靜下來,冷靜到心都有些涼。

“你說嫉妒,你憑什麼嫉妒老大?”

憑、什、麼?

陸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難道在父皇心裡陸昭早就是儲君了?可既是這般,又何必做出一副公平競爭的姿態?自己這些兄弟算什麼?踏板嗎?

見他這般模樣,名乾帝就知道他肯定又想偏了,他甚至氣到有些想笑,就這腦子,還敢想自己的位置呢?

歎了一聲,甚至有些有氣無力了。

“一個兵部掌天下軍權,一個戶部掌國庫重地。”

“朕偏心了嗎?”

這點就是偏執如陸行也無法狡辯,搖頭,“未曾。”

名乾帝再道:“朕沒有偏心,朕把你們放在一個公平的位置上,幾年了,你告訴朕,你有辦成過一件讓朕高興的事嗎?”

“自己能力不足還怪朕偏心?”

陸行下意識反駁:“那是因為兒臣的話在戶部不起作用,他們都聽錢戴的。”

“還在找借口,錯的都是彆人!”

名乾帝加重聲音,“那郭林怎就聽老大的話了呢?你自己拿不下錢戴你還在這狡辯,甚至你的情況比老大還好些,郭林正當壯年,錢戴已經臨近辭鄉。”

“這樣的人你都壓不住,還要怪朕嗎?!”

“你甚至連小六都不如,小六才是真的一點根基都沒有,但他在刑部這幾天就是好好的,甚至今天李安說話還要看他的臉色。”

“你呢?你連錢戴的臉色都看不對!”

“這樣的你,給朕偏心的機會了嗎?朕憑什麼去偏心你?啊?你給朕偏心你的底氣了嗎?”

錢戴那個老不死的怎麼壓?他甚至連你的話都敢反駁,而且小六是你放去刑部的,刑部從來都是你的一言堂,隻要你一個眼神示意小六的日子當然就很好過。

這段話陸行沒機會說出口,因為名乾帝從始至終都看著他的臉,見他仍舊滿臉怨懟就知這些話他根本就沒聽進去,錯的永遠是彆人,永遠都能找到理直氣壯的借口。

他聽不進去任何良言。

“罷。”

名乾帝回身走上案台,“從今天起你就在你宮裡專心看佛經吧,彆出來了,希望佛經能治治你的無能狂妄。”

陸行還沒從被禁足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聽到了這最後四個字。

無能狂妄……

在父皇眼裡,自己就是這麼個人?

*

葉驚瀾和錢戴一起回了戶部,一路沉默,都不曾言。及至遠遠看到戶部大門的時候,錢戴腳步忽停,似笑非笑的看向葉驚瀾,歎道:“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你的膽子是真的很大。”

雖然錢戴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他,今天這一幕葉驚瀾絕對不是為了在戶部站穩腳跟,這個隻是順帶的,他最想搞的,是四皇子。

而他也成功了。

皇上這人最重麵子了,今日當著這麼多人的份上被兒子點出來偏心,後麵四皇子的日子絕對不好過,甚至可能還會禁足消失人前一段時間。

葉驚瀾垂下眼角,低聲苦笑道:“不這麼做就沒命了。”

媳婦兒就是自己的命,誰敢動她,便是天皇老子自己都不會束手就擒。

沒命?錢戴聽到這話下意識皺眉,難道四皇子私底下做了什麼惡事嗎?才幾天他就忍不住了?這人還有沒有腦子?

而且最可笑的時動手沒除根反倒被人打了七寸,簡直令人無語。

對於陸行,錢戴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評價,這件事也已經告一段落,錢戴沒想追根究底,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做事吧。”

“是。”

“下官知道了。”

錢戴和他閒話了幾句就離開了,葉驚瀾盯著眾人莫名的視線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依舊看他的卷宗,行為和前幾日無異,但此時無人敢輕瞧他,更彆說閒言碎語了。

宮裡永遠都是消息傳播的最快的地方。

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四皇子到底是什麼事惹了皇上生氣,但確實被留下訓斥了。

而錢戴又在門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和葉驚瀾態度親和。

這其中的變化讓人不得不多想,尤其是四皇子黨的那群人簡直坐立難安,殿下怎麼還沒回來?殿下出什麼事了?這戶部以後又重歸錢戴管轄了嗎?

那站錯牆頭的自己可怎生是好?

人心各異,葉驚瀾兩耳不聞窗外事,隻專心自己的手中事。

*

到了下職的時辰,葉驚瀾收拾好東西,沒理會其他人的欲言又止,徑直大步出了戶部,而顧懷陵已經先他一步在馬車裡坐著了。

“陸湛呢?”葉驚瀾掀袍坐到了他對麵。

顧懷陵倒了杯茶遞給他,“被大皇子叫走了,說是在那邊用晚膳。”

其實陸昭還邀請了顧懷陵和葉驚瀾,但被陸湛直接給拒了,還直言,比起應酬,他們更想回家,一個兒子才幾月大,一個要回家照顧孕婦。

陸昭也不生氣,甚至還有點想笑,原來這兩位這麼顧家?顧家好啊,顧家的男人都挺好的。

葉驚瀾點頭,仰頭將一杯涼茶灌下肚。兩人對視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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