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默默地挪開了位置,季老爺子看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句,“整天沒個正行!”
季朝敢怒不敢言,繼續拿著手機想辦法。
自從季容過來之後,許知知的目光就一直定在他的身上。
那日高燒之後,季容一直有些低燒不退。許知知怕他又反複發燒,所以這幾天一直沒讓季容出門。
“我去給你拿藥。”許知知踩著拖鞋起身,路過季容身邊的時候,手指被他輕輕地拉著。
修長的指尖劃過她的手心,許知知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他,撞見他深褐色的眸子裡,心臟跳得很快。
拿了藥,許知知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季容,聽到季老爺子說,“等會文瑜要過來。”
許知知的手微微頓住,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可是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季容的母親。
手背上傳來微涼的溫度,季容接過溫水。許知知回過神來,把藥從瓶子裡麵倒出來。
倒是季朝手機都不玩了,心情不太好,“怎麼又來?”
去年季容在外治療,文瑜並沒有來季家。許知知還以為文瑜是打算以後都不過來了,卻不想又會突然過來。
“她畢竟是你哥的母親,於情於理,她回季家我們都沒有理由阻止。”季老爺子道,蒼老的臉上帶著幾抹滄桑。
季朝心裡不滿,卻也不好說些什麼。
許知知擔憂地看了一眼季容,見他神色無常。瞥見許知知擔憂的小臉,季容唇角彎了彎,“晚上想吃什麼?”
季朝趕緊道,“我想吃醋炒牛肉!”
季容看了一眼季朝,“你做?”
季朝立馬沒聲了。行吧,你們做什麼他就吃什麼。
晚上季容沒下廚,季老爺子直接讓飯店送飯菜過來。
快兩年沒有見到文瑜,她似乎比以前老了很多。即使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依舊遮掩不掉歲月的痕跡。
季朝和季容都不喜歡文瑜,季老爺子作為一個長輩,更是不可能替她盛飯。所以許知知便主動替文瑜裝了飯,放到文瑜麵前的時候,許知知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手。
手指間有開裂的痕跡,一雙手比臉還要蒼老幾分。
她怔了怔,有些想不明白。就算是文瑜離開了季家,按照季容的性子,怎麼也不可能虧待了文瑜。但是這雙手,隻有經曆了風霜才會變成這樣。
“你長大了。”文瑜突然開口,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妝容的原因,讓她看上去沒有兩年前的那麼咄咄逼人,“不過這性子,依舊上不了台麵。”
她嗤笑一聲,拿起筷子,模樣頗為高傲。
季朝氣得牙癢癢,他們家的姑娘,怎麼都好,輪不到這個外人來說。
許知知咬了咬唇,並沒有回話,而是禮貌地對她笑了笑。重新坐回季容旁邊的時候,卻聽到他說,“被欺負了怎麼不罵回去?”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可是卻足夠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許知知也有些怔神,乾巴巴地回他,“他是你母親。”
不管怎麼說,文瑜始終是季容的母親,算是前輩。媽媽曾經說過,無論彆人怎麼對你,自己的禮貌涵養不能丟失。
“她不是。”季容直接道,捧著她的小臉,神色微冷。許知知懂得,這不是對著她,“下次罵回去。”
文瑜的臉色僵了僵,目光落在許知知和季容之間,勾唇淺笑,“你倒是把她護得緊。”
季容掃了她一眼,不語。
文瑜像是沒看到季容不待見她的樣子,繼續自顧自的地說道,“聽說你身體好了?”
季容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給許知知夾了一塊肉。
養了一周,許知知也算是養出了一些肉。季容看得歡喜,隻想著把人再養胖一點。
季老爺子見此,道了一句,“目前沒有什麼大礙,隻是平時也做不得激烈的運動。”
他的身體是調養得不錯,隻是他底子本身就弱。很多劇烈的運動他都不能做,而且平時也得注意一點。比如這一次,勞累成疾,半夜高燒,而後低燒好幾天不退。
文瑜點了點頭,收回目光,倒也沒有多問什麼。
一頓飯吃完,許知知原本提著的心也慢慢地放下來。大概是之前有了陰影,她還真怕文瑜會對季容做些什麼。
“許知知,過來給我切個水果。”和季朝收拾完碗筷,許知知正準備上樓的時候,卻被文瑜叫住。
季容的腳步一頓,站在許知知身後,麵色不悅地看著她。
文瑜輕笑,“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她。”
這麼一看,文瑜的確是老了很多。她的眼角帶著細細的皺紋,怎麼用化妝品去遮掩,都遮掩不住歲月帶給她的痕跡。
“她不是傭人。”季容麵無表情地丟下這句話,領著許知知上樓。
文瑜看著他的背影,自嘲一笑,“還真是不把我當他母親。”
季朝正好路過,涼颼颼地來了一句,“自己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還想著我哥以德報怨?”
文瑜聳了聳肩,又恢複到端莊高貴的樣子,“你哥啊,怕是要栽進去。”
就算她文瑜再不關心季容,可到底是她的兒子。如此情深的眼神,估計要是把一輩子都交代在裡麵。
“哪又怎麼樣!”季朝冷哼一聲,“許知知可不像你,蛇蠍女人!”
文瑜這次反常地沒有反駁他的話,“是啊。”
她說著朝著門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外麵的天色暗了的緣故,她一個人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是有幾分落寞。
壓下那點小心思,季朝哼了一聲。
趕緊走才好,省得看著心煩。
許知知下來給季容倒熱水的時候,才知道文瑜已經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文瑜來,都隻是吃一頓飯,再譏諷幾句便離開。說起來,她好像並沒有實質性地傷害過季容,隻是嘴上不饒人罷了。
想了想,許知知又煮了一些薑湯,給季老爺子和季朝都送了一份。
把薑湯送到季朝房間的時候,他正好結束一場遊戲,看到許知知,往後一躺,直接躺在了床上麵。
“許知知,我用我哥一個秘密跟你換個條件怎麼樣?”
許知知把薑湯放下,聽到他說的話,直接拒絕,“我不換。”
季朝氣得從床上坐起,“你不想知道我哥和文瑜的事情?”
許知知老實回答,“想知道。”
季朝又問,“那你覺得我哥那個性子,會主動告訴你?”
不會……
季容最是驕傲,他不願自己脆弱的一麵展露在許知知的麵前,就跟之前生病了把許知知推開一樣。
看到許知知有些猶豫了,季朝再接再厲,“所以說,你就答應唄。”
許知知很是糾結,沒等她回答,季朝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我哥胸口上的傷痕,你見過吧?”
想起那天寒冬夜晚,季容精瘦的身材,許知知小臉有些微紅,點了點頭。
季朝不懷好意的眼神在她身上來回掃過,繼續道,“我哥很小的時候,大伯為了保護他走了。那之後文瑜就一直很討厭我哥,認為是他害死了大伯。”
“文瑜瘋了一段時間,精神都不正常了。最瘋魔的時候,把我哥關在房間裡麵。甚至有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還用刀……”季朝有些說不下去了,“她是個好妻子,但絕對不是一個好母親。所以我很討厭她,她就是一個瘋子。”
原本緊閉的窗戶不知怎麼的,忽而被吹開。外麵的冷風不斷地灌了起來,吹得許知知的臉色發白一片。
季朝走過去關了窗,“怎麼鬆了?明天該找人來修一下了。”
轉頭去看許知知,季朝看著她呆呆的樣子,忍不住戳了戳,“你彆哭哈,我可不會哄女孩。”
許知知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紅,眼眸之中卻很清明,沒有一點淚水。
“還有呢?”她的聲音微微哽咽,細細小小的。
季朝坐在她麵前,喝著已經冷掉的薑湯,“那我說了,你可千萬彆哭。”
許知知重重地點頭,似乎是覺得很沒有麵子,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才不會哭。”
“哭包!”季朝哼了一聲,把薑湯一飲而儘。
翻著有關於北望項目的資料,季容一隻手拿著手機,聲音冷沉,“季家暫停合作這個項目。”
宋秘書跟著季容多年,對於他的命令,向來都是選擇執行,“好的季少。隻是宋家那邊可能會有點麻煩。”
門突然被打開,聲音很輕,季容知道是誰,也沒轉過頭去,語速快了一些,“具體的初八再討論。”
宋秘書點頭,“季少,年後的行程排得比較滿,關於國外那邊的合作……”
“季容……”
嬌嬌軟軟的聲音透著手機傳過來,宋秘書有些發蒙。
是許小姐是吧?
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麼連他們性子清冷的季少都會栽在這姑娘手上,這麼一聲軟綿綿的撒嬌,又多少個男人能夠受得住?
最先受不住的大概就是季容了,他很快地掛了電話。便感覺許知知的小胳膊從後麵環住了他的脖子,小腦袋還靠在他的肩膀上麵,輕輕吐著的熱氣在他脖子上。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抱著季容也不說話。
“怎麼還沒睡覺?”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也到了她該睡覺的時間。
“睡不著。”許知知吸了吸鼻子,微微側頭,鼻間便抵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身上帶著剛剛沐浴過的薄荷味,若即若離的。許知知有些害羞,放開了他。
“到我旁邊。”
許知知乖乖地坐在季容的身邊,一雙眸子軟軟地看著他。
她的發梢間還帶著一些水滴,看上去應該是剛剛洗過了澡。
季容受用於她難得的撒嬌,伸手一撈,把人抱在懷裡。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捏著她的耳尖,“愛撒嬌了?”
“沒有。”一想到剛才自己丟人的舉動,許知知就有些懊惱。
他的懷裡很溫暖,和他微涼的指尖完全不符。許知知的腦袋就搭在他的左胸口處,聽著那裡傳來穩健的心跳聲。
隔著一層睡衣,許知知明白,這裡的傷痕,曾經差點要了季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