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完霍父,霍謹博回到原主的住處,好歹是占了原主的身體,他打算把原主的東西整理一下,也算是仁至義儘了。
原主的東西並不多,除卻一些舊衣服,也就剩下他那些書,康偉找了布塊將書都包起來,一會兒全部帶回去。
霍謹博看著他整理,從懷裡取出錦盒,有些好奇原主祖傳玉佩長什麼樣子。
哢嚓——
霍謹博按下錦盒的搭扣,緊接著錦盒被打開,露出裡麵的玉佩。
霍謹博愣了下,緊接著瞳孔一縮。
怎麼會!
錦盒中是一塊白色玉佩,一眼看上去便感覺價值不菲。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塊玉佩上刻著精致的花紋,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個花紋勾勒出一個數字——二。
霍謹博清楚地記得這中樣式的玉佩乃是衛國皇子獨有,為何會成為原主的家傳玉佩,莫非原主的祖上也想到用玉佩做身份象征?
一時間霍謹博腦子有些亂。
他記得大皇子那塊玉佩是碧綠色,和這塊玉佩的材質明顯不一樣。
這上麵的數字是二,說明玉佩的主人在眾兄弟中序齒為二。
整個衛國,隻有二皇子符合這一點,可二皇子的玉佩若是丟了不應該一點消息都沒有。
更何況如果這塊玉佩真的來曆不明,原主不可能敢把它當掉。
或許隻是原主祖上曾經很顯赫,估計做到了封侯拜相的程度,這才能有這麼價值連城的玉佩傳下來。
霍謹博找到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可不知為何,他心裡總有一個很荒唐的想法。
“謹博,你這是要走了?”
霍謹博失神間,何叔走了進來。
霍謹博下意識合上錦盒,點頭道:“我在東城另有住處,就不在這裡住了。”
何叔欣慰道:“你如今有大出息,你爹在天有靈,肯定會很高興。”
霍謹博微微一笑,問道:“何叔也知道我現在失憶了,不記得往事,還請何叔和我說說以前的事,為何我爹的墳墓旁沒有我娘的墓碑?”
按理說夫妻二人的墳墓應該在一起才是,甚至有些夫妻還會在死後合葬。
霍謹博當了官,在何叔眼裡,他如今算是衣錦還鄉,何叔很樂意和霍謹博說說他以前的事,這會是何叔今後和彆人吹噓的資本。
何叔家就在對門,兩人做了多年鄰居關係很好,霍父外出乾活時,都是托何嬸幫忙照看原主。
何叔一直從來沒見原主母親,原主父子在十八年前才搬到這裡,據霍父所說,他本是江南人,來京城討生活,之前一直住在東城,原主母親因為生原主難產而亡,霍父不想觸景傷情,這才搬到南城來。
這十八年來,一直是父子兩人相依為命,霍父很寵原主,從小到大不曾打罵過一句,更沒讓原主做過一點家務。
霍父是又當爹又當娘把原主拉扯大,何叔不止一次感歎霍父死得太早,他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把兒子養大了,沒享一天福就撒手人寰,太可惜了。
霍謹博聽何叔講述霍父的事,他腦海中慢慢勾勒出一個老實忠厚,勤勞能乾的中年漢子。
霍父很愛原主,他每天拚命乾活,就是為了給原主相對好一點的生活,他自己的衣服縫縫補補穿了數年都舍不得換一件,但每逢新年,霍父必定會給原主買新衣服。
霍父沒讀過書,在江南時曾是打魚的漁民,來了京城後沒辦法再打魚,他隻能做些力氣活,所幸他力氣不小,掙得錢不算少。
隻是原主幼時體弱多病,總是要吃藥,霍父掙得錢大多數都給原主買了藥,這中情況一直到原主長大些才好轉。
何叔基本上是想起什麼就說什麼,霍謹博靜靜地聽他說完,道:“我今後除了爹的忌日不會再回來,何叔這些年來幫了我們父子二人很多,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還不如留給何叔,請何叔不要推辭。”
說罷,便把鑰匙交給何叔。
何叔想拒絕。
霍謹博道:“何叔若是不收,就是拿我當外人。”
何叔說不過霍謹博,隻得收下,心想就當是幫霍謹博看家了。
等康偉收拾完,霍謹博便和何叔告彆,剛走出胡同,便看到被刑部衙役押著的王齡,以及旁邊的梁嘉朗。
梁嘉朗看到霍謹博,走過來道:“霍大人。”
霍謹博看了眼梁嘉朗的官服,問道:“梁大人升官了?”
可能是梁天哲被罷官的原因,梁嘉朗現在看起來開朗很多。
梁嘉朗道:“有幸得趙尚書看重,舉薦我為刑部郎中。”
霍謹博笑道:“梁大人才能出眾,足以勝任刑部郎中。”
梁嘉朗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自信的,聞言並未謙虛,隻是道:“刑部出了個蛀蟲,讓霍大人見笑了。”
霍謹博搖頭道:“趙尚書執掌刑部不過兩月,便全麵整頓刑部,一改往日的烏煙瘴氣,我心裡甚是佩服。”
王齡雖然在這一片橫行霸道,無人敢惹,可在梁嘉朗眼中不過跳梁小醜,這等小事本不該梁嘉朗親自出麵。
隻是王齡自己作死惹到了霍謹博,梁嘉朗親自出麵,其實是給霍謹博麵子,表示他會給霍謹博一個滿意的結果。
霍謹博明白梁嘉朗的意思,所以對待梁嘉朗的態度沒有什麼變化,甚至更加親近了幾分。
兩人閒聊一會兒,霍謹博便上了馬車,返回永慶巷。
......
永康三十一年八月
正是一年中最炎熱之時,霍謹博穿著官服,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今日剛下值,他和何雲泰就被成晟旻拉到醉仙居喝酒。
走進雅間,一股冷氣襲來,霍謹博舒服地呼出口氣。
霍謹博道:“先說好,我不喝酒,要喝你們兩個喝。”
成晟旻哼聲道:“你酒量太差,和你喝太無趣。”
霍謹博瞥他一眼,很想問他還記不記得何雲泰這個好酒友是誰介紹的。
何雲泰笑眯眯看著他們鬥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兩個月來,幾人聚過好幾次,因為誌趣相投談得來,關係已然變得不錯。
等酒菜都擺上來,三人分彆落座。
何雲泰問道:“謹博,你們戶部這一個月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二皇子進吏部後,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樣子,厲雷風行抓了好幾個貪汙受賄私自賣官的官吏,著實大出了一把風頭。
霍謹博含笑道:“因為,九皇子這一個月都在看公文。”
霍謹博僅僅是慶南清吏司的司官,他就需要看那麼多的公文,九皇子看的公文自是比他要多得多。
估計九皇子自己心裡也憋屈著呢。
成晟旻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何雲泰倒是看出些名堂,道:“二皇子根基深,想要做出些成績比九皇子要容易得多。”
現如今支持九皇子的人,大部分都是原六皇子黨,他的根基還不穩,再加上戶部尚書周澤德不像吏部尚書那麼和稀泥,戶部被他管理得很好,九皇子短時間根本找不出什麼錯處。
永康帝把幾位皇子下放到六部,本意就是想看看幾位皇子的能力,這時候誰做出的成績越多誰就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何雲泰歎口氣,他並不喜歡二皇子。
霍謹博現在地位太低,根本無法插手儲位之爭,這些日子他被那塊玉佩弄得心緒不寧,都沒心思去關注九皇子。
霍謹博看了眼一旁大口喝酒的成晟旻,想了想問道:“晟旻,你之前曾說眾皇子都會有一塊玉佩作為自己的身份象征?”
“對啊,怎麼了?”
“那日看到大皇子的玉佩是碧綠色,其他皇子也是一樣的顏色,還是說也有彆的顏色?”
成晟旻解釋道:“都是碧綠色,眾皇子的玉佩隻是上麵雕刻的數字花紋不同,但玉佩的材質和顏色都相同,這玉佩是皇室正統的象征,隻有皇子才會有。”
除了皇帝的玉佩會在皇帝駕崩後隨葬皇陵,其他皇子的玉佩皆可作為傳家寶傳下去,有時候這會比族譜更能證明身份。
“不過,”成晟旻又道:“玉佩的顏色並非都是碧綠色,先帝曾規定過玉佩的顏色,隨著皇位一代代傳下去,玉佩的顏色也會有變化,我記得順序應該是白綠紅紫藍黃。”
白?
霍謹博心裡猛地一跳,莫非原主會是某位王爺的私生子?
霍謹博壓抑著波濤洶湧的情緒,故作平靜道:“原來如此......對了,先帝有幾個兒子來著?”
霍謹博沒有記憶,對衛國的了解多是通過京報,但不論哪個書肆都沒有永康元年之前的京報,這就很奇怪。
“先帝的子嗣並不多,一共有五個,除了當今皇上外,也就還有最小的兒子順王還在人世。”
霍謹博皺眉,這麼說來玉佩的主人已經死了,那這個玉佩的價值可就大大降低,皇室都不一定願意認可一個私生子。
霍謹博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隨口道:“大皇子之前那麼自信自己能成為儲君,就是因為皇上吧。”
成晟旻疑惑地看他:“什麼意思?”
霍謹博皺眉:“皇上能登基,不是因為他是先帝長子嗎?”
何雲泰知霍謹博忘記了很多事,糾正道:“謹博,皇上是先帝的次子,並非長子。”
次子???!!!!
霍謹博傻了。
原主的身世這麼厲害的嗎?
竟然是永康帝的私生子?
他現在拿著玉佩去認親是不是可以混個皇子當當?
成晟旻摸著下巴道:“我記得先帝的長子似乎是因病逝世,皇上這才得以登基。”
永康帝弑兄奪位是三十年前的事,成晟旻並不知道當年的真相,成運昶也不會告訴他。
見霍謹博神色有異,何雲泰問道:“謹博怎麼了?”
霍謹博搖搖頭,道:“今日看了一日公文,有些累了。”
幾人已經吃得差不多,聽到霍謹博這話,成晟旻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霍謹博沒有推辭,隻是道:“明日還要上值,你們兩個彆喝太多。”
說罷,便起身離開醉仙居。
剛回到府裡,霍謹博便道:“侯亮,友山,你們立刻把永康十一年到十三年的京報找出來。”
原主出生在永康十三年,何叔曾說過霍父是江南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原主的母親也是江南人。
如果原主真是永康帝私生子,永康帝在永康十三年之前必定去過江南。
按照永康帝對女子的三分鐘熱度,永康帝認識原主母親的時間很可能就在永康十一年到十三年之間。
霍謹博現在心臟砰砰跳,穿到這個世界半年多,他第一次這麼緊張。
很快,符合要求的京報被找出來,霍謹博沒用多長時間便查到,永康帝曾在永康十二年巡幸江南,並在江南待了一個月。
如此一來,原主確實是永康帝的兒子。
等等!
霍謹博目光一凝,他發現有點不對勁。
永康帝是在永康十二年七月到的江南,八月返京,而原主出生在永康十三年十月。
霍謹博腦中出現一堆問號,這不符合十月懷胎的規律啊。
莫非原主和永康帝其實沒有關係?
所以霍父不曾帶著原主去認親?
霍謹博眉頭緊鎖,繼續往下翻看京報。
很快就翻到永康十三年十月的京報。
上麵記載:十月初五,莊嬪誕下十一皇子,隨後難產而亡,十一皇子亦不幸夭折,帝大悲,追封莊嬪為孝讓皇後。
霍謹博愣愣地看著十月初五這四個字出神,沉默許久,他才打開書案的抽屜,取出原主的賣身契。
最上麵的一行字便是【霍謹博,生於永康十三年十月初五】。
這會是巧合嗎?
也許是。
那如果莊嬪恰好是江南人,又恰好姓霍呢?
莊嬪被追封為孝讓皇後,京報特意留出一塊空白處介紹莊嬪。
其中便有一句【莊嬪霍氏,本是江南漁家女】。
霍謹博本以為他穿越這件事就夠奇妙的,沒想到原主的身世更奇妙。
按照如今已有的消息判斷,如果莊嬪誕下的不是雙胞胎的話,那他很可能就是那位已經夭折的十一皇子。
那麼問題來了,他明明活得好好的,為什麼會被“夭折”,當初他又是怎麼離開得皇宮?
這一切都是個迷,有可能知道這件事的霍父已經去世,霍謹博都不知道怎麼去調查。
不過——
霍謹博握住那塊玉佩,這應該是永康帝之物,或許也是莊嬪給他留的信物,讓他長大後有資格選擇自己的未來。
隻是這個秘密因為霍父的意外身亡差點消失。
若不是霍謹博拿到賣身契,想到該去祭拜霍父,他就不會得到這塊玉佩。
即便他得到玉佩,若不是見過大皇子的玉佩,也不會想到他會和永康帝扯上關係。
這過往中中,哪一步走錯,他都不可能得知這個秘密。
可現如今,他知道了這個秘密,又該如何做呢?
永康帝已經年邁,身體越來越差,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即便他拿著玉佩和永康帝相認,一個從不曾見過而且已經被認定夭折的兒子又能得到永康帝的幾分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