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苑,碧蕊堂
成運昶進來時,成晗菱正坐著發呆。
菱菱怎麼也不去看看爹?
成運昶回來後還沒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呢。
成晗菱坐下不動,隨口道∶爹來看我不也一樣。
成運昶摸摸自己的胡須,故作傷心道∶這麼久沒見,菱菱都不想爹的?
成晗菱扭頭看他,淡淡道∶爹在和兩位哥哥說事,我去了你們豈不是尷尬。
成運昶乾咳兩聲∶怎麼可能,有菱菱在,爹根本不搭理那兩個兔患子。
成晗菱抿嘴道∶那爹不如和我說說你們商量的結果如何?
菱菱指的是?
爹何必明知故問,
成運昶臉色一僵,他實在沒想到成晗菱會攤牌。
心裡又把成晟然臭罵一頓。
成運昶走到成晗菱旁邊的木椅上的坐下,歎氣道∶菱菱,爹隻是怕你被傷害。''
霍謹博的身份太敏感,曾經是國公府的小廝,他能升任正五品戶部郎中,國公府不能說沒起一點作用,如今他又想求娶成晗菱,這個流程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用心。
成晗菱很疲憊,自從成晟然回來後她就一直覺得很無力,她一直以為隻要霍謹博能證明自己的真心,他們就能在一起。
可她低估了成晟然幾人對他的偏見。
成晟然直接公開宣布斷了國公府和霍謹博的來往,他甚至都不願見他。
成運昶同樣是如此。
他們都不願意見他,霍謹博還怎麼證明?
成晗菱看著成運昶,發自內心地問道∶爹,您有見過他嗎?
您一點都不了解他,甚至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為什麼就要否認他的一切。
成晗菱憋了幾日的難受,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從眼角滑落。
你總是覺得我小,覺得我可能會被人欺騙,可是爹你一年才回來一次,女兒已經長大,女兒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你都不去見見他,怎麼就斷定女兒的選擇是錯的。
成運昶頓時變得驚慌失措,心裡又愧疚又難受,站起身安慰道∶彆哭,菱菱彆哭,是爹不對,我們可以商量,我們都可以商量。
成晗菱紅著眼睛道∶爹,女兒不求您立刻答應我們的事,可您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您最起碼見見他。
成運昶第一次見這樣的成晗菱,聲音中帶著懇求。
她沒有像以往那般霸道,因為她知道成運昶隻會對她縱容,卻不會縱容霍謹博。
成運昶心裡抽疼,他女兒才不過十四,感情之事太傷人,她本不該這麼早經曆。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麼辦。
不管他之前多麼痛恨霍謹博,他都得考慮成晗菱的感受。
好,爹答應菱菱,等過幾日爹不忙了,爹就見見他。
成晗菱聽言,立刻站起身撲到成運昶懷裡。
謝謝爹,爹最好了。
成運昶聽言苦笑,摸摸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他從沒想過要強製成晗菱嫁給誰,他很希望成晗菱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但這一切本該是及笄後的事,現如今時間過早,再加上九皇子的前科,以及霍謹博自己還是個未及冠的少年,讓他對霍謹博根本不信任。
‘::
霍府
霍謹博這段時間也不好受,他已經許久沒見過成晗菱,他們自從表明心意後,還不曾這麼長時間沒見。
霍謹博看著手中的方型錦盒,他訂的戒指已經做好了,可他一直沒機會見到戒指的主人。
本來這應該是他們成功定親後的禮物,可霍謹博覺得自己似乎等不及了。
再過幾日便是新年,那一日成晗菱要去參加宮宴,他根本見不到她,也隻有這幾日還能有些機會。
霍謹博沉思良久,才想出來一個辦法。
次日,本是休沐日,按理說成運昶回來了,一家人應該坐在一起吃個飯,但因為成晟然兄弟尤其是成晟然暫不適合露麵,這幾日都是成運昶陪著成晗菱姐妹用膳。
幾人剛用完午膳,若雲便拿著拜貼走進來道∶小姐,韓三小姐新得了一盆奇異的花,請您過去欣賞。
成晗菱微微皺眉,她本想拒絕,可在接過拜貼看了一眼後,頓時轉變了態度,道∶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找她。
說罷,成晗菱便站起身道∶爹,大姐姐,我先走了。
成運昶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成晗菱快速回碧蕊堂換了身衣服,外麵罩著一件白色披風,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自己的臉色,問道∶若雲,你說我需不需要化妝?
成晗菱的臉色很明顯沒有以前有精神。
若雲道∶郡主,霍大人最是聰明,你若是化妝他肯定會多想。
成晗菱咬牙道∶那就這樣吧。
如果霍謹博問起,她就說她想他想得睡不著。
主仆二人坐著馬車,徑直前往韓國公府,到了韓國公府,讓馬夫在門口等著,成晗菱帶著若雲走進韓國公府。
韓迎蝶看到成晗菱來得這麼快,故作傷心道∶你見我從來就沒這麼快過。
成晗菱扭頭看看左右,問道∶他呢?
韓迎蝶翻了白眼∶我好歹幫了你們兩個大忙,你就不能稍微敷衍敷衍我?
成晗菱卻急得見霍謹博,道∶先讓我見他,你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韓迎蝶無奈地搖搖頭,隨口道∶在後院,你自己去見吧。
韓迎蝶在的院子,離韓國公府後門比較近,得虧如此,要不然她還真不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霍謹博接進府。
成晗菱立刻轉身離開。
霍謹博正在後院的亭子裡等成晗菱,戒指就在他懷裡放著。
韓迎蝶安排得很周到,後院一個人也沒有。
成晗菱一進來便看到霍謹博,臉上頓時露出大大的笑容。
謹郎!
成晗菱越走越快,最後甚至忍不住跑起來。
霍謹博聽到聲音剛轉身,便被成晗菱撲了滿懷。
霍謹博用力抱緊成晗菱,埋首在她肩上,輕聲道∶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
成晗菱聽言瞬間破防,眼眶瞬間就紅了,埋在他胸口悶聲道∶我也想你,好想好想的。
霍謹博心頭酸澀,抱著她的手又用力幾分。
兩人抱在一起許久,直到感覺站得腿都僵硬了,兩人才分開。
霍謹博拉著成晗菱走到石桌旁坐下,凳上都放著軟墊,石桌上還放著熱茶。
這都是霍謹博提前準備好的。
兩人一人捧著一杯茶,和對方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這是他們的習慣,他們每次見麵,都會說一些最近的趣事。
說到最後,成晗菱嬌聲道∶謹郎,爹已經答應我見你,他要是找你麻煩,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區他
霍謹博輕笑道∶我想娶他女兒,他找我麻煩是應該的,隻要他不無視我就行。
他最擔心的就是成運昶當他不存在。
他敢!成晗萎皺了皺鼻子,那我就把他的胡子全都拔光,一根不留。
霍謹博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就這麼向著我?
誰讓他們三個合夥欺負你一個人,還把你想得那麼壞。
霍謹博故意問道∶那萬一我就是很壞呢?
成晗菱毫不猶豫道∶那我也壞,正好相配。
哈哈哈
霍謹博忍不住笑出聲,心裡滿是暖暖的感動。
成晗菱眸光流轉,臉上也滿是笑意。
笑了一會兒,霍謹博從懷裡取出錦盒,道∶這是我為我們定親準備的禮物,雖然現在送有些早,但我還是想現在就送給你。
什麼禮物?
成晗菱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錦盒,很是期待地問道。
霍謹博打開錦盒,露出裡麵的鑽戒。
這是霍謹博親自畫的圖樣,和後世的鑽戒一模一樣。
霍謹博取出戒指,執起她的左手,將戒指緩緩帶在她的中指上。
成晗菱抬起手指仔細看了看,挺好看的∶為什麼送我戒指?
霍謹博柔聲道∶你看戒指頂端的心形寶石,這個被西洋人叫做鑽石,這個戒指便叫鑽戒。
在西洋人的習俗中,鑽戒隻會被送給心愛的人,而把鑽戒帶在左手中指便意味著定親。
成晗菱眨眨眼睛,問道∶那若是成親該戴哪根手指?
霍謹博道∶左手無名指。
成晗菱仰頭看他∶那等我們成親你豈不是要再買一個鑽戒?
霍謹博愉悅道∶隻要能娶到郡主,再買幾個鑽戒我也願意。
成晗菱笑盈盈道∶我隻要一個。
她隻要獨一無二的那一個鑽戒!
見成晗菱喜歡,霍謹博很高興。
他興致勃勃地和她介紹這隻鑽戒,臉上帶著些許得意之色∶我很早就想好送郡主鑽戒,特意偷偷丈量了郡主的手指。
這隻鑽戒是我自己設計的,郡主精通術數,肯定知道術數中有一種形狀叫做菱形,和郡主的''菱''字同音同型,我便讓打造銀飾的師傅在銀戒上刻了一圈菱形圖案。
除此以外,銀戒內圈還有精致的花紋,如果郡主仔細看,就能看出這些花紋繪成了一個''成''
這個靈感來自皇室的玉佩。
霍謹博其實更想繪出''晗''字,可這個字太複雜了,一個小小的銀戒根本勾勒不出來,隻能退而求其次。
看著他俊逸的臉頰,成晗菱轉動手中的戒指,道∶戒指很好看,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
霍謹博看著被成晗菱戴在手上的戒指,心裡一陣滿足,雖然他們不知何時才能定親,但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成晗菱搖頭∶我想再待一會兒。
回去晚了,國國公爺他們該擔心你了。
天色將黑,成晗菱已經出來幾個時辰,確實該回去了。
成晗菱滿心不樂意,但還是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霍謹博點頭。
等過年後,我會想辦法出府見你的。
雖然成運昶父子都沒說不讓成晗菱見霍謹博,但成晗菱下意識想瞞著他們。
霍謹博再次掉頭∶好。
成晗菱最終還是走了。
霍謹博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愣了許久,才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發現房頂上的三人。
成晟然實在忍不住了,等兩人一走,便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噴嚏地打。
這屋頂太冷了,他們出來得匆忙,身上就穿了一件長袍,成晟然身子骨比成晟旻和成運昶要弱一些,早就受不了,隻是怕被成晗菱兩人發現,一直忍著。
那酸爽折磨得他相當難受。
成晟旻喃喃道∶小妹已經很久沒這麼高興了。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霍謹博和成晗菱的相處。
成晟旻對霍謹博最熟悉,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霍謹博,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成晗菱身上,舍不得移開半分。
一如他看韓迎蝶那般。
成晟旻一句話成功讓成運昶和成晟然啞口無言。
不管他們怎麼想,在他們心裡最重要的永遠是成晗菱。
晚上,成國公府終於迎來了成運昶回來後的第一次團圓飯。
成晟然兄弟兩人臉上的紅腫消散不少,勉強可以見人了。
飯桌上,成晟旻看著時不時就看一眼戒指的成晗菱,故作好奇道∶小妹這戒指從哪裡買的?很好看啊。
成晗萎沒搭理他,依舊低頭吃飯。
成晟旻給成晟然使個眼色。
成晟然乾咳兩聲,道∶小妹,大哥還沒送你新年禮物呢,你想什麼儘管說,大哥給你買。
話音落下,飯桌上依舊一片安靜。
成晗菱同樣沒搭理他。
見此,成晟然兄弟心裡都咯噔一下,這幾日他們因為臉上有傷,一直待在房裡沒見人,自然也沒見成略菱。
壓根就沒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
成運昶看了眼兩兄弟的遭遇,有些忐忑地給成晗菱夾了些菜,笑道∶菱菱多吃點。
成晗菱這次倒是沒沉默,看著成運昶說了句∶謝謝爹。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成運昶心裡湧起一股詭異的滿足感。
晚膳結束,成運昶父子三人聚在書房,久久沒有人說話。
最終還是成運昶率先開口道∶明日讓霍謹博來府裡,我親自見見他。
成晟旻立刻道∶明日下值我就到戶部衙門等他。
成晟然皺著眉頭沒說話。
不管他們之前放了多狠的狠話,最終還是得向現實低頭。
他們拗不過成晗菱。
成運昶問道∶你們和他相處過,和我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成晟旻道∶他很聰明,我認識他以來,就沒見過有什麼事能難倒他,處事也很周到。
成運昶扭頭看向成晟然。
成晟然眉頭緊鎖,不情不願地開口道∶若是論能力,他確實不錯,品性的話,現在有待考
成運昶重重地歎氣,臉上滿是愁苦。
沈夢柔進來給他們上茶,一眼就看到三人一個比一個發愁的臉色,她沒說什麼,正要離開卻被成運叫住。
你和菱菱相處時間多,你怎麼看她和霍謹博的事?
沈夢柔頓住腳步,看了眼成晟然,道∶兒媳知道爹擔心小妹被傷害,隻是這一年小妹其實已經成長很多,從她能瞞著我們這麼長時間就可以看出來。
小妹不再是從前的小孩子,她開始懂得為人著想,也已經有自己的想法,或許,我們可以試著相信她的眼光,哪怕這可能是錯的,可能會給她帶來傷害。
畢竟,她長大了,總要離開我們的羽翼,獨自去麵對未來的一切。
沈夢柔旁觀者清,很清楚成運祖父子三人之所以會這般反應,主要是因為他們還不曾轉變自己的心態。
他們習慣了保護成晗菱,習慣替她去解決一切麻煩。
可成晗菱已經長大,她有了心儀之人,有自己的小女兒心思,她已經不需要父兄無微不至的照顧。
這是所有父母和子女之間都要麵對的一種變化。
對於接近成晗菱的人,成家父子三人總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但他們忘了,當成晗菱參與其中時,顯然就不是他們想怎樣就怎樣了。
沈夢柔說完離開。
留下更加沉默的父子三人。
成晟旻開口道∶爹,大哥,要不我們試著相信小妹?
成晟然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堅定一點。
這才多久就轉變態度。
成晟旻嘟囔道∶那我能怎麼辦,小妹都不理我了,再這麼下去,小妹傷心我們也難受,她今天有多高興你又不是沒看到。
成晟然說不出話,撐著額頭靠在書案上。
最終成運昶發話道∶一切都等我明日見過他再說。
成晗菱有句話說得很對,他不該在還沒見過霍謹博的時候就對他妄自揣測。
次日,戶部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