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順王來得很巧,永康帝剛剛更衣洗漱,便讓順王到西側殿見他。
老五,這麼早進宮有何事?
順王看了眼殿內的宮女太監,湊到永康帝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永康帝瞳孔一縮∶當真如此?
王大師親口說這是神仙托夢。
可這怎麼可能?
當年,他接連失去寵妃和兒子,永康帝心中悲痛不已,但十一皇子是由太醫親自確定夭折的,這豈能有假?
雖然他這兩年總會夢到十一皇子,也無數次想過若是十一皇子還在,定會如仙人說得那樣德才兼備,可這些終究是夢,永康帝沒想過它會成真。
順王低聲道∶皇兄,您要不要再仔細想想當晚發生的事?
事關皇室血脈,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因為王大師的存在,順王對仙人之話深信不疑。
永康帝扭頭看向高應,道∶孝讓皇後病逝那晚都發生了什麼,你可還記得?
永康帝一直坐鎮偏殿,孝讓皇後生產一事皆是由她的大宮女憐翠以及高應安排。
高應雖不明白這兩位主子在說些什麼,可永康帝問起他隻能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永康十三年十月初五
當時還是莊嬪的孝讓皇後開始生產,孝讓皇後身體一直不好,懷胎期間屢次出問題,太醫院的太醫每日都要為孝讓皇後診脈,就這麼憑著太醫們高超的醫術以及各種名貴藥材才能孝讓皇後支撐到了生產。
吃了好幾片人參,折騰了幾個時辰才把十皇子生下來,可緊接著孝讓皇後就不行了,身下血流不止,整個人出氣多進氣少。
高應連忙讓太醫為孝讓皇後診治。
另一邊,十一皇子已經被孝讓皇後的大宮女憐翠報出了產房。
孝讓皇後的情況太嚴重,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很快就香消玉殞,高應正發愁怎麼告訴永康帝這個消息,憐翠就哭著抱著十一皇子跑過來,說十一皇子不幸夭折了。
兩個驚天霹靂加在一起,高應根本不敢遲疑,連忙去稟告永康帝。
之後便是永康帝得知後對孝讓皇後和十一皇子的安排。
順王聽了高應的話,重點關注十一皇子的情況,道∶皇兄,看來我們想要了解情況,還得問那個大宮女憐翠。
十一皇子從出生到夭折一直是憐翠親自在照看,隻有她了解具體情況。
永康帝點頭。
隻是不等他詢問,高應便道∶皇上,孝讓皇後過世後,憐翠就求您恩準她離宮回江南,同時將孝讓皇後離世的消息告訴她家人。
憐翠並不是通過小選進宮的宮女,她曾經和孝讓皇後一樣都是江南人。
永康帝巡幸江南時看中了孝讓皇後,孝讓皇後便不再是普通的漁家女,她身邊自然要有人照顧,於是憐翠便被選中,後來永康帝帶孝讓皇後回宮,憐翠就跟著一起回了宮,成了孝讓皇後身邊的大宮女。
永康帝心地仁慈,再加上孝讓皇後平日裡和憐翠情如姐妹,便同意了憐翠的請求,特準她離宮回江南。
這麼說憐翠並不在京城?
不在,憐翠從回了江南後就沒有再回來。
永康帝微微皺眉,看向順王道∶五弟,此事事關重大,恐怕得你親自去一趟江南。
順王當即領命道∶臣弟義不容辭。
此事就他們兩個知情人,這事隻能順王去辦,交給彆人,永康帝根本放心不了。
說罷,順王便回府準備去江南的事宜。
永康帝看向窗外,幽幽道∶高應,小十一如果還在,你說他是像朕還是像他母後?
高應心裡一跳,恭聲道∶應該是像皇上多一些,皇上英明神武,十一皇子定然也是不凡。
永康帝聽得心情愉悅∶朕的皇兒哪怕不在宮中長大,學俗見識也定然差不到哪裡去。
雖然事情還沒有一點進展,可永康帝顯然已經相信十一皇子還在人世的消息了。
高應心中驚濤孩浪,他敏銳地感覺到宮裡馬上就要發生巨變了。
永康帝對成年的這幾個皇子有多失望,高應都看在眼裡。
隻要十一皇子表現得體一些,在永康帝眼裡就會遠勝過這幾個已經知根知底的皇子。
更何況十一皇子手中還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籌碼。
他是中宮嫡子!
這個天然的身份讓他力壓一眾皇子。
當日下值回府,猴子便告訴霍謹博順王出京的消息。
霍謹博猜測順王應該是去調查當年之事了,希望他能把一切都調查清楚,他也很想知道一個孩子是怎麼被人從宮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來的。
九皇子府可有異樣?
猴子搖頭;沒有。
霍謹博挑眉∶看來九皇子在彆的地方還有人手,想辦法弄清楚那些人在哪兒。
昨晚周綰薇彆院的那場大火八成是九皇子放的,這事很多人都能猜到,但明麵上遮掩還是要做的,所以九皇子動用的並非是他明麵上的人手。
好歹是個皇子,私底下養個幾十上百人都是很常見的事。
猴子很適合乾監視人收集情報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忙裡忙外地也不嫌累,反而興致勃勃,如今得了新任務,猴子立刻去加強對九皇子的監視。
霍謹博卻在想如何讓現在安靜的朝堂亂起來。
三個皇子就這麼一直僵著可不好,永康帝對三個皇子的感覺越差,他之後才會有機可乘。
霍謹博仔細想了想,二皇子性情溫和,卻足夠冷靜,這種人不好挑撥。
九皇子如今最得永康帝看重,雖然因為賜婚一事損失了些永康帝的好感,但他辦事得力這是事實,永康帝對他辦差的能力還是很看重的。
如今九皇子已經弄懂戶部事務,幫著周澤德辦了不少事,周澤德都如實稟告給了永康帝,更是給九皇子加了不少分。
現在九皇子是最穩的人,輕易不會出錯。
想來想去,也就六皇子好算計一些。
如今六皇子勢微,處於劣勢,想必他心裡也著急。
隻是該如何做呢?
霍謹博陷入沉思。
隨著會試臨近,京城多了許多士人,在各個酒樓以及茶館都能看到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的士人。
霍謹博和何雲泰也想湊下熱鬨,今日沒有選雅間,隨意在二樓選了張桌子,要了幾個菜和一壺茶。
何雲泰抿了口茶,搖頭道∶還是酒好喝,茶一點味道都沒有。
霍謹博嗅著茶香味,道∶那是你不會品。
晟旻現在還不搭理你?
也不算不搭理吧,隻是我們現在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相處方式。
霍謹博和成晗菱在一起,他們兩個就是妹婿和舅兄的關係,這種關係要麼感情特彆好要麼就是互相看不順眼。
霍謹博和成晟旻曾經是前者,現在是介於兩者之間。
何雲泰感歎道∶也難怪晟旻生氣,你這是悶聲乾大事啊,那可是郡主。
霍謹博笑笑∶我運氣好。
能得成晗菱青睞,霍謹博覺得自己是走了狗屎運。
何雲泰一開始覺得詫異,後來又覺得理所當然,霍謹博相貌和才能都不凡,唯一差的就是家世。
正好樂怡郡主不是個看重家世的。
如此一來,她會看上霍謹博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兩人這邊安靜一會兒,,他們鄰桌倒是一直很興奮。
談的話題很廣,一開始隻是在談這次主考官的行文喜好,後來就開始談到朝政,甚至還說到幾位皇子。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敢說,一點也不擔心被人聽了去會不會惹出禍事。
何雲泰輕聲道∶他們可比我那會兒強多了,我那會生怕自己考不中,臨近考試那幾日更是緊張得不行,睡都睡不好,必須每隔一會兒看會書才能心安。
何雲泰學識並不算出眾,他能考中進士完全是憑借自己努力。
平日裡更是謹言慎行,生怕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就被剝奪考試資格,數年的努力化為烏有。
哪裡像現在這些人一樣,什麼都敢說。
霍謹博搖搖頭∶不管做什麼都該牢記謹言慎行四個字,話多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雖然都已經是舉人,可終究沒進入朝堂,說到底還是個讀書人,心思單純了些。
聽說九皇子負責修書,你說我們要去自薦可不可以?
你想什麼呢,修書的皆是翰林院的學士,九皇子怎麼可能看中我們?
我覺得不一定,我們可是要比那些學士們有優勢。
什麼優勢?
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話之人可能是為了賣關子,又或者不便多言,並沒有告訴友人他的想法。
霍謹博卻是或多或少明白此人的心思。
看起來又是個擅長鑽營之人。
不過,這或許是個可以利用的點。
謹博,你在想什麼?
我隻是在想,你和我在一起連酒都喝不了,是不是很難受?
何雲泰笑道∶還好吧,我雖然愛喝酒,但也不是嗜酒如命,我娘子一直勸我少喝點酒來著。
那這麼說來,嫂夫人應該感謝我才是。
哈哈,你改日來我家,她定會好好招待你。
我改日一定去。
兩人在一起吃了頓飯,便分開回各自衙門上值。
時間流逝,隨著離二月越來越近,京城中不論是那些趕考的讀書人,還是尋常百姓,閒聊的話題八成都是會試。
百姓們自然不會去聊主考官或者考題之類的,他們隻關心等會試結束,會出現多少榜下捉婿的事。
這可是每三年一次的熱鬨事,這捉婿二字可不隻是說說而已,那可真是實打實地上手搶。
曾經有一次在進士們聚會時,突然進來一群黑衣人,二話不說打暈眾人,扛著其中一個人就跑了。
等那人醒來便發現自己已經和一個女子有肌膚之親,根本彆無選擇,隻能娶了她,唯一慶幸的是嶽家給他的助力不小,讓他僅等了一年便得封官職。
不過這種事一般是富紳才會做的事,他們也是榜下捉婿的主力。
自古以來,官商合作一直是主流。
兩者結合便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的事。
至於那些官宦之家如果想要某個人當自己姑爺,他們隻會私下去接觸,談得成就繼續談,談不成他們也不會強求。
畢竟這些士人即便考中進士,也不一定會當官,即便當了官可能這輩子也隻會是個五六品小官。
說到底他們隻是潛力股,能不能成長起來,誰都不知道。
但如果有助力就不一定了。
所以榜下捉婿從來都不是單方麵的需求,而是雙方各自的需要。
那些趕考的學子們也希望自己能被哪個大官看中,那自此以後可就是平步青雲了。
國公府
沈夢柔手中已經拿到這屆會試比較出名的一些學子資料。
成晗芙進來後,沈夢柔便把資料交給她。
大妹妹先仔細看看,若是選不出來也彆著急,彆委屈自己。
成晗芙柔聲道∶多謝大嫂。
她自然不會委屈自己,背靠國公府,她的目的是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是弄得一地雞毛。
她要選的夫婿必然是才能和品性皆為上乘,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趕考的學子中挑選夫婿。
大妹妹一向有主見,我不會乾預這件事,不過你如果真的選中某個人,大嫂可得替你把把關。
理應如此,成晗芙領首。
如此說妥,成晗芙便起身離開。
沈夢柔看著她離開,微微笑了笑。
這就是差距啊。
同樣是妹妹,一個省心得過分,一個糟心得過分。
可仔細一想,這兩姐妹選婿的標準都差不多,不看家世,隻看能力和品性。
不對,成晗菱還多一條。
她還看臉。
沈夢柔想到這一點,沒忍住笑出聲。
忍不住想成晗菱當初那麼快就接受她這個嫂子,是不是也是看臉?
自從被永康帝安排到兵部上值後,六皇子每天準時點卯,對於兵部尚書安排給他的差事也是一絲不苟地完成。
可就是這樣,還是不如九皇子露臉,這讓六皇子糟心極了。
今日休沐日,六皇子不想在府裡待著,便帶著貼身太監並幾個護衛出來閒逛。
六皇子的府邸在東城,他不願走太遠,便來到東城牌樓處的集市。
因為出了個被永康帝親封的戲法大師,這裡的集市變得熱鬨很多。
甚至王大師當初變戲法的那塊空地現在都成了觀賞之地,總有人過去看看,幻想著王大師能從市井崛起,那他們也應該可以。
公子,可要算上一算?
六皇子走在街上,無聊地看著左右攤位,那些耍猴吐火的雜藝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正無趣呢,就被一個算命的叫住。
算命的基本上就是那一套,這是個老者,留著長長的山羊胡,坐在攤位後,攤位右側掛著一個旗幟,上麵寫著神機妙算四個字。
六皇子對這種算命的並無興趣,不過是一群招搖撞騙之輩,他們算命基本上全靠忽悠。
算命的會叫住六皇子,無非是看他穿著華麗,如果忽悠住他便可大賺一筆。
六皇子對這些人的心思心知肚明,並不打算理會他,徑直往前走。
算命的見此並不失望,再次開口道∶公子心中正為一事心煩。
六皇子依舊不理會。
公子心煩的事和您的兄弟有關。
六皇子的腳步猛然頓住。
不得不說,此人成功引起了六皇子的興趣,不管他是蒙對的,還是真有些本事,六皇子現在願意聽他說下去。
六皇子來到算命的麵前,貼身太監得六皇子示意放在他麵前十兩銀子。
隻要你算得準,這十兩銀子歸你,若是算不準,我要你一隻手。
說罷,六皇子身後的護衛輕撥了下刀把,露出一絲寒光。
算命的依舊神色如常,他們這種人於的就是可能被罵挨打的活,本事大不大不一定,但養氣功夫皆是一流。
公子想要測字還是卜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