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謹博聽完,沒說信不信,繼續道∶近年來江南各地申領的鹽引越來越多,蘇州也是如此,本王很好奇是何事導致蘇州需要的鹽越來越多?
這
趙庚三人有些遲疑,皆看向林司應。
林司應搖頭道∶草民隻是一介商賈,隻懂做生意,彆的並不清楚。
霍謹博算是看出來了,林司應是他們的主心骨,在鹽商中有很大威望,其他三人看著對他很是信任。
他跳過方才那個話題,道∶按照幾位所說,沈禦史意圖以鹽引為要挾向你們索取錢財,父皇最討厭官員貪汙,你們為何不上報朝廷?
林司應苦笑道∶沈禦史再怎樣也是朝廷命官,草民手中又沒有證據,萬一惹怒了朝廷,草民可不知如何是好。
這話似乎在暗指官官相護。
霍謹博正色道∶朝廷不會虧待忠心之人,本王既然知道此事,就不能坐視不管,隻要幾位願意寫訴狀,本王便為諸位做主。
聽到這個,趙庚幾人有些遲疑。
林司應卻沒被霍謹博誘惑,毫不猶豫地拒絕道∶草民多謝王爺,隻是草民手中並無證據,而且沈禦史沒有再提多收稅一事,草民並不願過多追究。
霍謹博淡聲道∶沈禦史涉嫌受賄,這並非兒戲,更不是鄰裡恩怨,不是林員外不想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
本王會寫信給江南布政使,讓楊大人從布政使司派人來調查此事,若是查清幾位所言屬實,朝廷自會查辦沈禦史。
林司應麵色一沉,道∶草民對王爺坦言相告,王爺為何要害我等?
林員外此言何意?
沈禦史做事謹慎,布政使司的大人們若是什麼都查不到,我等豈不是會被沈禦史記恨。
霍謹博輕笑道∶林員外多慮了,沈禦史再謹慎,鹽道衙門存放的那些賬簿做不得假,每張鹽引的去處必然記錄得明明白白。
話音未落,林司應四人的臉色都變得不好看。
聽到這裡,他們哪裡還不明白,霍謹博想要調查沈宣是假,威脅他們才是真。
雅間內沉默良久,林司應才歎氣道∶王爺有何吩咐,直言便是。
霍謹博抿口茶∶說實話,你們和沈禦史之間的恩怨,與本王無關,本王來蘇州隻為私事,無意摻和這些。
但,昨晚的刺殺卻是和本王有莫大關係,若是差不到凶手,本王這口氣咽不下。
說到刺殺,黃成春不得不開口道∶王爺,犬子絕對沒有膽子敢刺殺您。
霍謹博道∶本王相信令郎是被人利用。
那王爺的意思是?
本王要借助你們的力量找到凶手。
黃成春皺眉道∶王爺未免太高估草民等人了。
霍謹博淡定喝茶,沒有說話。
霍謹博不是在和他們商量,隻是在做交易,要麼他們聽從霍謹博的調遣,要麼霍謹博借著調查沈宣的由頭徹查蘇州鹽政。
林司應深深地看了眼霍謹博,不得不承認他們被算計了。
霍謹博提起沈宣,又問這個問那個,林司應用等人下意識以為霍謹博想以和沈宣聯手為要挾讓他們退一步。
林司應說出沈宣加稅之事,本意是想告訴霍謹博他們不怕威脅,沈宣根本不敢和他們硬碰硬。
可他沒想到霍謹博根本沒想把他們怎麼樣,他要的是四大鹽商在蘇州的勢力。
說白了,四大鹽商想的是防備,霍謹博想的是合作。
而就在一個時辰前,霍謹博才被四大鹽商落了麵子。
這就是皇室的氣度嗎?
林司應緩緩站起身,拱手道∶林府願聽候王爺差遣。
趙庚三人愣愣地看著林司應。
怎麼就突然改變主意了?
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們,聽林司應這個老狐狸的準沒錯。
趙庚三人便跟著站起身,道∶願聽從王爺差遣。
霍謹博這才露出笑容,道∶本王多謝幾位。
一柱香後,霍謹博和四大鹽商一前一後離開茶樓,霍謹博冷著臉率先離開,四大鹽商緊接著也走出來,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好看。
茶樓周圍有數人皆在隱晦地打量他們,等霍謹博和四大鹽商都離開,過了一會兒便有數道身影往各個方向離開。
馬車上
霍謹博靠坐在榻上,默默回想方才的見麵。
從得了成晗菱的提醒後,霍謹博便想通一件事。
他之前走進了死胡同。
來之前成晟然和他說江南鹽政出了問題,柳公釗那家夥也和他說江南的水很深。
在柳陽府出了天香教的事,又和江南有草大聯係。
所以一進蘇州,霍謹博就有種四麵楚歌的感覺,總覺得所有人都不可信,他的精神時刻緊繃著,直到七夕遇刺,霍謹博腦中的那根弦徹底斷了。
他的行事變得急迫,明知道有人想讓他和蘇州鹽商對立,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若非蘇州衛和府衙相繼駁了他的麵子,霍謹博恐怕還打算用這種偏激的方式引幕後之人現身。
可他忽略了這麼做的後果。
蘇州,終究不是京城,他在這裡並無根基,將蘇州的地頭蛇得罪了,他將寸步難行。
想到這兒,霍謹博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影。
柳公釗!
不愧是擅長揣摩人心之人,霍謹博沒出京城之前,柳公釗就在給他施加心理壓力。
直到昨晚達到頂峰。
霍謹博本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按理說他是不會做出偏激的事,但柳公釗成功影響了霍謹博的心境。
霍謹博甚至懷疑柳公釗早知道他會在柳陽府遇到天香教。
那麼問題來了。
昨晚的刺殺和柳公釗有沒有關係?
霍謹博一開始是傾向天香教,但現在他開始懷疑柳公釗。
王爺,到了。
馬車停在行宮前,康偉的聲音打斷了霍謹博思緒。
剛下馬車,霍謹博吩咐道∶去查查鶯兒是何時到的蘇州。
是。
康偉連行宮的門都沒進,就去辦差。
這個消息很好查,沒一會兒,康偉就回來稟報道∶回王爺,鶯兒的花船是半個月前到的蘇州,到了蘇州不過三日便名動蘇州,各家公子為一睹芳容甚至還曾大打出手,也正是因為數次打架之事,,讓鶯兒的名氣越來越大。
半個月前!
霍謹博默默計算,他準備去江南的事是在五月中旬傳開,若是快馬加鞭,從京城到蘇州一個月足矣。
這麼說,柳公釗確實有嫌疑。
可鶯兒這個人他是怎麼找的呢?
總不能隨意安排一個人。
倒是天香教很容易安排這麼個人,而且天香教柳陽府分舵在一個月前被他連根拔起,他們得到消息也需要時間。
半個月的時間不快不慢,正正好。
僅從時間來看,柳公釗和天香教都有可能。
但從安排上,柳公釗遠在京城,不如天香教更有機會。
不過一
柳公釗和天香教有關係嗎?
霍謹博腦中突然想到這個可能。
柳公釗這個人和正常人不一樣,他或許不會加入天香教,但和天香教扯上關係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把這件事定為柳公釗和天香教的合作似乎就很合理了。
那天香教願意和柳公釗合作的目的是什麼?
是彆有所求?
還是柳公釗答應了什麼?
霍謹博搖搖頭,暫且不去想這個問題,道∶去找林司應,讓他查查都有誰在背後幫鶯兒出名。
霍謹博從開始懷疑柳公釗開始,他就轉變了心態。
對他來說,江南鹽政有沒有出問題,出了什麼問題,根本就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鏟除天香教,以及應對柳公釗或者天香教可能設下的局。
昨日刺殺就是一個局。
幕後之人意圖讓霍謹博和蘇州鹽商對立。
那他就反其道而行,和四大鹽商合作,就是不如他們的意。
隻是為了讓幕後之人放鬆警惕,霍謹博在表麵上和四大鹽商還是處於對立狀態。
如今他手裡隻有鶯兒這一個線索,他必須要順著這條線索順藤摸瓜,找到鶯兒在蘇州的同夥。
一個初來乍到的女子,短短三天就在蘇州揚名,這件事背後必然有人在推動。
霍謹博靠在椅背上,渾身很放鬆,他等著林司應的好消息。
晚上,霍謹博去陪成晗菱用膳。
成晗菱明顯感覺到他的變化,不由得笑道∶今日我們一共見了三次,每次你給我的感覺都不一樣,但我最喜歡現在的你。
霍謹博同樣笑了∶大概是想明白一些事情。
我早說了你心思深,多和我學學就好了。
霍謹博聽到這話,心想或許柳公釗正是看出他這一點,才會用這種辦法給他心理壓力。
成晗菱見他走神,不滿道∶你又在想什麼?
霍謹博回神道∶隻是在想還好有郡主在我身邊。
成晗菱的不滿瞬間消失,她就喜歡聽霍謹博說好聽的,好哄得很。
一會兒我要你陪我玩紙牌。
她今日大多數時間都在躺著,也就響午那會兒看了會兒書,但很快就被若雲拿走,讓她好好休息。
躺了一天,就導致成晗菱現在很精神。
霍謹博點頭∶好。
用完晚膳,成晗菱拉著霍謹博和若雲陪她玩牌,她一個胳膊不能用,就讓丫鬟替她摸牌,她負責指揮。
如此麻煩,成晗菱依舊玩得津津有味。
如果不是心疼霍謹博昨晚沒睡,想讓他早點休息,成晗菱估計能拉著霍謹博玩一夜。
不過,也就玩了半個時辰,霍謹博就被成晗菱趕回去休息。
霍謹博確實累了,打著哈欠和成晗菱告辭,簡單洗漱後便倒頭就睡,一夜無夢,直到次日天亮才醒。
‘:::
在房裡陪著成晗萎用完早飯,兩人正說著話,康偉走進來道∶王爺,林司應那邊回信了。
霍謹博問道∶他查到了什麼?
當初鶯兒之所以會這麼快出名,是因為紅鳶樓的花魁和她比作畫,作畫恰好是鶯兒的長項,鶯兒便用雙手作畫很輕易打敗了紅鳶樓花魁,如此才一舉成名。
林司應還查到,背後推動紅鳶樓花魁和鶯兒比作畫的是蘇州府衙尚同知的小妾汪氏,因為尚同知癡迷紅鳶樓花魁,汪氏為此經常爭風吃醋,她聽說蘇州河麵上新來了一艘花船,便想著借鶯兒來落那花魁的麵子。
從聽到花魁這兩個字起,成晗菱的眉頭就沒舒展開。
怎麼還會有花魁的事?
霍謹博便把鶯兒的事和她說了一遍。
一個花魁膽敢當街行刺,而且還是刺殺郡王?
成晗菱不敢置信,這也太荒唐了。
霍謹博道∶所以她背後必定另有主使。
霍謹博看向康偉,道∶林司應有沒有調查汗氏?
康偉點頭,繼續道∶汪氏是一年前到的蘇州,似乎是逃難而來,因為身無分文,打算賣身為奴,正好被尚同知看中,直接納進府,汗氏進府後頗得尚同知喜歡,再加上她從不仗著尚同知的寵愛和尚夫人頂撞,反而很尊重尚夫人,尚同知便對她更加寵愛幾分。
一般隻要汪氏想做的事,尚同知都不會反對。
汪氏很明顯是尚同知的寵妾,而且在尚府的地位也不低。
那這汪氏和鶯兒是什麼關係呢?
看似是汪氏陰差陽錯幫鶯兒揚名,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反正霍謹博不相信這僅僅是巧合。
康偉,派幾個人盯緊汪氏,另外讓林司應好好查查汪氏,看看她進尚府後都做過什麼。和什麼人走得比較近。
如果汪氏和天香教有關,那天香教必然有和汪氏聯係的方法。
是。
等康偉離開,成晗菱問道∶你是不是在懷疑天香教?
霍謹博點頭∶我來蘇州沒有公務,唯一結怨的也就是天香教。
成晗菱道∶我之前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在天香教女子和男子的不同?
什麼?
在天香教,女子的火焰圖案是刻在右肩上。
霍謹博道∶原來還有這種區彆。
成晗菱盯著他道∶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霍謹博愣了下才明白成晗菱的意思,哭笑不得道∶你在想什麼呢。
他壓根就沒想到這些。
成晗菱冷哼∶你們男子不都是這樣。
霍謹博忍不住給自己叫屈,道∶郡主這可就是冤枉人了,我多老實你會不知道?
她天天在他身邊轉悠,有時候晚上穿著寢衣就來找他,他可什麼都沒做。
準能比他更老實?
成晗萎臉色微紅,扭過頭道∶我就是警告你,要是敢做錯事我饒不了你。
霍謹博無奈應聲∶是是是。
說到這方麵,霍謹博不由得想到成晗菱現在才隻有十五,離十八還有三年,他想開葷還早得很。
雖然這裡不是後世,女子普遍都早熟,但談戀愛和發生關係到底是不一樣。
這年頭也沒有完全無害的避孕措施,為了成晗菱的身體著想,霍謹博不打算在她十八歲前動她。
霍謹博歎口氣,摸摸成晗菱的腦袋,期盼道∶郡主要快快長大啊。
也不知是不是女子在這方麵天生敏感,還是因為他們剛剛說了這方麵的話題,反正成晗菱就是秒懂霍謹博的意思。
她紅著臉啐道∶登徒子!
霍謹博乾咳一聲,臉色有些尷尬,都是成晗菱把他帶歪了,竟忘了這種事不適合拿出來說,確實是他孟浪了。
那啥,郡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罷,霍謹博就快步離開了。
成晗菱臉上依舊泛著紅暈,在心裡又罵了霍謹博一番。
他也好意思說自己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