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熙元年九月
順熙帝才徹底忙完先帝的葬禮,將先帝葬在皇陵。
處理完葬禮後的第一次早朝,順熙帝便下旨立太子妃為皇後,並且將坤泰宮作為皇後的宮殿
先帝的一眾嬪妃已經移居西園,偌大的後宮中隻有皇後一人。
待順熙帝替先帝守孝一個月後,立刻便有朝臣提出後宮空虛,建議今年便開始選秀,充盈後宮。
順熙帝看著下首一個個出言附和的大臣,淡淡道∶太宗文皇帝駕崩,朕心中悲痛萬分,朕決定三年內不提選秀之事。
皇上,這萬萬不可,選秀關乎皇嗣,此乃頭等大事啊。
皇上,後宮僅皇後一人,如何綿延子嗣,便是先帝在世怕是也不會同意皇上這般做。
順熙帝道∶因國不可一日無君,朕不能在皇陵伴太宗文皇帝左右已是不孝,民間尚且要為父母守孝三年,難道朕還不如一個尋常百姓?
朕不過剛剛加冠,眾位愛卿便想著讓朕綿延子嗣,怎麼,你們都覺得朕活不長?
臣等不敢!
眾大臣忙跪地表示自己絕無此意。
順熙帝道∶衛國以孝治天下,朕身為皇帝當以身作則,傳朕旨意,任何人在三年內不得提選秀一事。
順熙帝心意已決,而且用孝道當理由,他們根本無可反駁,隻得道∶臣等遵旨。''
下朝後,順熙帝剛回到勤政殿,太監高成就走進來稟報道∶皇上,何姑娘求見。
高成是高應的乾兒子,高應在先帝入葬皇陵後就主動請命要為先帝守靈。
如今勤政殿的一切事務都有高成處理,他跟在高應身邊已久,對勤政殿各事很是熟悉,順熙帝便任命他為新的太監總管。
順熙帝取下毓冕,道∶讓她進來。
何沛靈終於等到了順熙帝登基,一切和她記憶中一樣,雖然過程有些不同。
民女拜見皇上。
順熙帝抬手∶免禮。
何沛靈起身,一臉期待地看著順熙帝。
她忍了許久,才忍到順熙帝守孝完。
順熙帝開口道∶何姑娘可知先帝的那些嬪如今後會如何?
何沛靈不明所以,疑惑地搖搖頭。
她們會在西園終老。
她們中的某些人這輩子都沒見過先帝一麵,但她們十幾歲進宮,之前被困在宮裡,今後被困在西園,從她們進宮起就沒了彆的選擇,何姑娘想要這樣的生活?
何沛靈的目光變得複雜。
順熙帝已經調查清楚她的性格,繼續道∶何姑娘對先帝有恩,朕不會虧待姑娘,朕會封你為縣主,在京城賜你一座府邸,並賞你黃金萬兩,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更不會有人敢欺辱姑娘,姑娘覺得如何?
何沛靈終於明白了順熙帝的意思,他是不想讓她進宮。
想到方才聽到順熙帝三年不選秀的傳聞,道∶皇上莫不是想後宮永不進人?
順熙帝道∶今後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他和何沛靈又不熟,沒必要和她說這些。
何沛豆僅沉裡一會兒便占占頭·小女子詢自上恩曲
她這人想要榮華富貴,但又沒有什麼安全感,所以才想要待在宮裡,得順熙帝庇護。
但如今順熙帝不願意,她便是勉強進宮,恐怕也得不到他的庇護,沒有皇帝庇護,在宮裡恐怕還不如宮外。
有縣主這個身份,再加上用不完的銀子,足夠她無憂無慮地過完後半生。
她來到這個世界許久,但一直不曾出去看看,或許她可以嘗試著到處走走。
離開勤政殿後,何沛靈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或許這才是最適合她的選擇。
何沛靈離開後沒多久,成晗萎就帶著若雲走進來。
我讓禦膳房給你燉了湯,你先喝一些吧。
順熙帝立刻放下朱筆,擁著成晗菱坐在他身邊,拿起湯匙喝了一口,道∶嗯,味道不錯。
順熙帝點點頭∶沒事,已經被我檔回去了,三年內不會再有人提此事。
成晗菱冷哼道∶一群老家夥不知道多操心操心國事,整日就盯著彆人的私事。
在他們心裡,皇帝可沒有私事,順熙帝握著她的手道∶你彆管他們,免得氣到自己,我會處理好的。
成晗菱靠在他懷裡,哼聲道∶我們才成親多久,他們就想著往我們中間塞人。謹郎,我不高興,你要幫我教訓他們。
我也看他們不順眼,有機會一定教訓他們一番。
順熙帝骨子裡是霸道的,國家大事可以由眾臣商量,他的家事就隻是他的家事,容不得其他人插手。
這湯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順熙帝將湯是送到她嘴邊。
成晗菱嘗了嘗,點頭道∶到底是禦廚,廚藝確實要比府裡的好。
那就多喝一些。
順熙帝繼續喂她,成親這段時間,兩人彆的變化不大,成晗菱卻是習慣了順熙帝的投喂。
成晗菱懶得動手,兩人就這麼把一盅湯喝完了。
高成和順熙帝還不熟悉,低著頭不敢多看,隻是想到之前關於順熙帝和成晗菱的種種傳聞,不由得感歎果真是傳言不可信。
若雲早已習慣,麵不改色地站在一旁。
順熙帝決定三年不選秀的事,早朝一結束便以驚人的速度傳開。
順熙帝登基後,便有不少人盯上他過於空虛的後宮。
除了那些少年登基的皇帝,後宮會空虛一陣,但凡是已經大婚的皇帝,後宮最起碼也得有三四個人。
這還不算那些教皇帝知人事的宮女。
順熙帝後宮隻皇後一人,這絕對是極其罕見的情況。
眾多大臣都覺得這其實是個機會,早點把女兒送進宮,就能早點誕下皇子,將來奪嫡也能更有優勢。
他們算盤打得很好,甚至都打算想點彆的辦法刷一刷自家女兒的聲望,結果順熙帝一道三年不選秀的旨意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他們就納悶了,哪個皇帝登基都得選秀充盈後宮,這本就是慣例,怎麼輪到順熙帝就例外了呢?
至於順熙帝說因為先帝才不選秀的事,眾人都沒相信,可如果不是因為先帝,那又是因為什麼呢?
眾人想來想去,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順熙帝是不是不想宮妃娘家勢力過大,所以才想著推遲選秀?
順熙帝剛剛登基,若後妃皆是高官之女,那順熙帝想要掌握朝堂可能就會有些麻煩。
自覺想通了理由的眾人,就開始有人歡喜有人憂。
喜的那自然是那些小官,覺得終於輪到自己出頭了。
但那些高官重臣可就不高興了,誰不希望自己家裡能出個皇妃甚至太後。
雖說順熙帝現在有皇後,可幾十年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
就因為順熙帝一道三年不選秀的聖旨,搞得大小官員都在胡思亂想。
但很快,他們就沒功夫亂想了。
順熙元年九月初十,大朝會
都察院禦史沈臻上折彈劾左相柳修嚴結黨營私,買賣官職,縱容族人強占土地,草菅人命。
沈臻列了柳修嚴的數條罪狀,在當日早朝——陳述出來。
柳修嚴立刻跪倒在地,否認道∶皇上明鑒,微臣對朝廷一直忠心耿耿,絕無任何逾越之舉。
沈臻道∶微臣有柳相和其他官員的書信來往,吏部員外郎錢亮便是柳相的人,數次得柳相之命安排無德之人擔任官職,皇上一查便知。
沈臻豈會沒有證據便彈劾當朝丞相。
順熙帝看看麵色愕然的眾大臣,再看看柳修嚴,非常於脆道∶傳旨,命刑部,大理寺並都察院三司會審,共同審理柳修嚴一案,柳修嚴暫且收押在刑部大牢,等候審訊結果。
比起沈臻的彈劾,順熙帝的話顯然更加轟動。
順熙帝竟然真的要治柳修嚴的罪。
自古以來,凡需要三司會審的案子,沒一個是小事,更極少會出現翻案,三司會審不過是仔細調查案件過程,提供更詳細的證據。
換句話說,順熙帝讓三司會審,就表示他沒想放過柳修嚴。
眾人恍然想起來,沈臻除了是都察院禦史,他還是成國公世子妃的堂兄,和順熙帝也算是沾親帶故。
想明白這一點,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剛登基一個月就拿丞相開刀,新帝完全不複監國時的溫和,他正在向朝臣展示他的手腕。
柳修嚴也愣了,他不是不知道順熙帝看他不順眼,可順熙帝剛剛登基,又沒有絲毫政績,他怎麼也想不到順熙帝會這麼快朝他下手。
順熙帝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柳修嚴入獄,三司共同審理此案,沈臻已經把證據呈上來,很多事情已經沒辦法周旋。
柳修嚴的眾多門生哪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怎麼替柳修嚴翻案,除非那些證據消失。
於是,便真的有人鋌而走險,夜襲刑部想要毀滅證據,刑部尚書趙立言早就想到這一層,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來人跳進來。
最後證據沒用消滅成,反而所有人都被刑部抓起來。
很快就有幾個官員被供出來。
如此一來,柳修嚴結黨營私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至於沈臻羅列的其它罪名,三司還需要時間調查。
皇宮內
順熙帝正在和成晟然下棋,道∶這幾日,朕收到眾多為柳修嚴求情的奏折,便是一向和柳修嚴不和的秦守洪也在其中。
成晟然道∶他們可能是被皇上嚇破了膽,今日救了柳修嚴,他日或許也能救他們一命。
官官相護,便是如此。
不過他們顯然想得太好了,皇上命三司會審,便是沒打算放過柳修嚴。
順熙帝道∶如此簡單的事,他們豈會看不出,不過是想逼迫朕罷了,朕聽說昨日已有不少官員告病在家。
順熙帝處置柳修嚴,被眾大臣視為清理舊臣,他們居安思危,便開始用自己的辦法讓一切回到原予
順熙帝落下一枚棋子,語氣中帶著疑惑∶朕很好奇,朕什麼時候給他們一種朕好欺負的感覺?
成晟然道∶並非他們覺得皇上好欺負,是他們太高估了自己。
說實話,能對順熙帝有影響的告病,隻有兩位丞相和六部主官,其它官員做這種事不過是嘩眾取寵,不自量力。
而這次為柳修嚴求情的折子中並無六部尚書,可見順熙帝在朝堂上並非孤立無援。
丞相權柄再大,那也是皇帝給的,隻要皇帝願意,隨時都可以找理由廢了丞相。
就比女柳修嚴。
前幾日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左相,不過數日功夫,隨著他的罪證一點點被收集,眾人都知道柳修嚴倒台已成必然。
果不其然,在三司將罪證都收集完後,順熙帝直接下旨將柳修嚴罷免官職,抄家流放,府裡下人一應發賣。
短短半個月,曾經在朝堂叱吒風雲的左相便消失在朝堂。
緊接著順熙帝又下了第二道聖旨。
任命秦守洪為左相,升任戶部尚書周澤德為右相。
如此還沒完,順熙帝又下了第三道聖旨。
任命吏部侍郎成晟然為戶部尚書。
原本年事已高準備致仕的吏部尚書昊倫傑在和順熙帝長談一番後,決定繼續為朝廷效力,暫不提致仕的事。
讓周其茂以為成晟然一走,自己就可以升任吏部尚書的美夢徹底破滅。
連下三道聖旨,文武百官徹底意識到順熙帝的雷厲風行。
這位新帝的雷霆手段絲毫不亞於當初的先帝。
今日是順熙帝上朝以來最舒服的一日,果然還是大權在握更讓人高興。
如今六部尚書中成晟然,吳倫傑和趙立言都是親近順熙帝,其他三人也隻是保持中立,並未和順熙帝作對。
現在又有周澤德和秦守洪製衡,最起碼不會再出現兩位丞相共同反駁皇帝意見的尷尬事。
順熙帝一直沒搞懂秦守洪這個人,論做官,秦守洪遠比柳修嚴要好,他為官清廉,且從不做濫用職權的事,除了查到他和某些官員有私下來往外,並未查到他其他的罪行。
僅憑這一點,顯然是治不了秦守洪的罪。
而且秦守洪雖說反駁過順熙帝幾次,但總歸來說都是為朝廷著想,在處理政務時,皇帝和大臣意見不合是常見的事。
基於種種,順熙帝雖然對秦守洪的某些行為感到疑惑,但依舊沒想過拿他開刀,柳修嚴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順熙帝的好心情並未持續太久,他很快就得到一個消息。
去柳府抄家的官員並未發現柳公釗的蹤跡,他們在全城搜捕柳公釗也沒找到他的下落。
但據柳府下人所說,柳公釗前幾日還在府裡,京城各個城門也沒有柳公釗離開的消息。
他整個人仿佛在人間蒸發了一般。
順熙帝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刻加強了對六皇子府的監控,同時還加強了九皇子府的監控,他們兄弟二人都是不穩定因素。
順熙帝不是個喜歡乾等著的人,所以他禁了六皇子的足,又將柳修嚴抄家流放。
不管他們有什麼計劃,他就不信他們還能淡定下去。
柳公釗的消失便是一種信號。
坤泰殿
順熙帝正在陪成晗菱用午膳。
彆看她整日待在宮裡,朝堂上的事她也知道不少,多的是有人給她彙報消息。
她很是好奇道∶謹郎,你是怎麼說服吳倫傑的?
吏部尚書吳倫傑一心想要致仕,成晟然在家中提過吳倫傑好幾次。
吳倫傑雖是吏部尚書,卻一點也不貪權,將權力全都分給兩個侍郎,不管和他說什麼,他都是副你說得對的樣子。
就仿佛他不是在吏部當差,反而是在養老一般。
但自從順熙帝和吳倫傑長談後,吳倫傑就仿佛換了個人,變得認真很多,再加上吏部正好少了個侍郎,他便將成晟然原本負責的差事接過手,完全沒有之前摸魚的樣子。
成晗菱很好奇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