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私人溫泉會所是建在山中的一棟大型彆墅,總共三層,溫泉池就在彆墅後麵,算是半露天式。
沈楠跟著李思睿到了才知道,他們這幫人包下了整個會所,來參加聚會的男男女女總共十來個,說話個個夾雜英文,不是海歸就是ABC,應該都是在國外熟識的朋友,難怪對聖誕節這麼熱衷。
為了顯得真實,李思睿是牽著她的手,走進今晚開派對的小宴廳的。
兩人小時候跟親兄妹一樣,牽手是很尋常的事,但如今隔了這麼多年,又都是成年已久的男女。沈楠很清楚明白,李思睿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異性。所以被他牽著,還是有點彆扭,不過看到對方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她隻能將那點扭捏暫時壓了下去。
這宴廳其實就是個小型的歌舞廳,裝修得富麗堂皇,裡麵擺著兩棵掛著彩燈的聖誕樹,很有點聖誕節氣氛。
他們來得稍微遲了點,這會兒已經有人拿著話筒在唱歌了。
“大忙人,你終於來了!”兩人一進來,就被幾個男女笑著圍上。
李思睿道:“你們都來了,我怎麼能不來?”
其中一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人,目光落在他身邊的沈楠臉上,笑問:“思睿,你也不趕緊介紹一下?”
雖然妝容有些濃,但也看得出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室內溫暖,她穿著貼身的短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看向沈楠的目光,很明顯帶著點敵意。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位美女,應該就是李思睿那位瘋狂的愛慕者了。
李思睿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似的,誇張地拍了下額頭,拉著沈楠的手道:“這是我女朋友沈楠。”
演戲就要演得自然,沈楠笑著大大方方和人打招呼。
孫姍姍,也就是愛慕李思睿的那位美女,皮笑肉不笑開口:“思睿,你這才回來三個月,動作也太快了點吧?是不是真的啊?”
語氣聽起來風輕雲淡,但暗藏的刀光劍影,沈楠已經深深感覺到了,她用力在李思睿手背掐了一把。
李思睿被掐得噝了口氣,轉頭瞪她一眼。然而這小動作在旁人看來,無非是打情罵俏。
瞪完沈楠,他鄭重其事地回孫姍姍:“當然是真的。我和小楠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如果不是我們家移民,被迫分開了十年,早就該在一起了。如今久彆重逢,大家也都不那麼年輕了,當然要好好珍惜,不能再浪費時光了。”
他語氣真摯,說得沈楠都差點信了——信了他的邪!
旁人顯然對孫姍姍和李思睿的關係很了解,他這話說得其實很不給麵子,明擺著就是要斷掉她的念頭,孫姍姍聞言臉色很有些不好。
有人趕緊打圓場,朝李思睿道:“行了行了,你趕緊帶美女去喝點東西。”
這時不知誰忽然來了一句:“咦?我們的薑大教授來了!”
沈楠跟條件反射般,聽到這個姓氏,不由自主就轉過頭。不想,果真看到薑雁北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也不知道進來了多久。
在她看向他時,他的目光也正看著她。不過很快就挪開,不緊不慢走了過來。
剛剛叫他的男人,走上前兩步,笑著攬住他的肩膀:“難得啊,以前在國外,邀請你參加個聚會,比請神還難,這次怎麼來了?”說著,又故意往他身後看了看,“你一個人來的?我還以為你跟你師兄一樣,也會帶家屬呢!”
薑雁北目光輕描淡寫從沈楠和李思睿牽著的手上劃過,沒馬上回應的話。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沈楠下意識將手從李思睿手中抽了出來。
“老關你做東,我能不來麼?再說回國小半年了,還沒和大家聚過,挺想大家的。”薑雁北笑著開口,一慣的優雅涵養。
老關就是攬住他的男人,大名關正,其實也一點不老,是個倜儻的年輕人,正兒八經的富二代,也是今天這個聚會的組織者。
實際上這個聚會裡的十幾個人,不是家境優越,就是本身能力卓絕,有著讓人豔羨的工作,而且大部分兩者兼具,比如李思睿,又比如薑雁北,總之都是這個社會中金字塔頂端的體麵人。
這世界從來就是人以群分。
而此時的沈楠,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濫竽充數的東郭先生,不說如今的家境,就是那份看著還不錯的工作,對於這些二代或者精英們來說,大概都是個笑話。
好在這些人都受過良好教育,並不好奇八卦她的背景,寒暄完畢,關正就招呼他們後來的這幾個趕緊加入狂歡大部隊。
這些人真是會玩兒,茶幾上擺著各種點心和價格不菲的洋酒。香檳砰砰打開的聲音,唱歌跳舞,尖叫著笑鬨著,小廳裡很快熱鬨成一團。
沈楠被李思睿拉著跟人一塊鬨,不想,才兩杯香檳下肚,看著眼前的場景,她忽然就有點恍惚。
這紙醉金迷的氣氛,實在是太熟悉了——因為這就是她曾經的生活常態。
這幾年她很少回憶那些日子,她一直以為是自己不願去麵對年少時的荒唐,但現在看到這些似曾相識的場景,才發覺她內心深處對那些窮奢極欲的日子其實是懷念的。這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本質上就是個貪圖享樂膚淺而虛榮女人,仍舊渴望著曾經的生活,厭惡現在這種“自強自立”的現實。
這個認知讓她覺得惶恐,她幾乎是踉踉蹌蹌從這熱鬨中退出來,走到離人群稍遠的一處沙發坐下,抓起茶幾上的一瓶打開的威士忌,仰頭灌下。
她需要一點東西,將這些念頭驅趕離開,這樣才能心平氣和地麵對現狀。
薑雁北放下手中的酒杯,轉頭蹙眉看向坐在半米之遙的女人。
他不太來參加這種狂歡式的聚會,來了也多是一個人看著彆人笑鬨,自己坐在一旁喝點酒。本來打算喝兩杯,就回房睡覺,哪知一杯還沒喝完,身旁忽然坐了個人。不是彆人,正是剛剛還在李思睿跳舞的沈楠。
燈光迷離下,看不出她的表情,但線條優美的側臉,在影影綽綽中,更顯得動人,那種迷茫的,帶著點脆弱的動人。
薑雁北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也有點醉了。
半瓶威士忌下肚,與剛剛的香檳在腹中會合,很快就有了化學反應。沈楠放下酒瓶,腦子昏昏沉沉地打了個酒嗝,目光瞥到旁邊一個裝著半杯酒的玻璃杯。
她大概是真開始醉了,似乎根本沒意識到旁邊這沙發上還坐著一個人,而那杯酒是人家沒喝完的,想都沒想,伸手便拿起那杯酒,一飲而下。
直到放下杯子時,才後知後覺地轉頭朝身旁的人看去,對上的便是薑雁北皺著眉頭,神色莫辨的臉。
沈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喝了人家的酒。她腦子懵懵地看了看手中杯底剩下的一圈液體,將玻璃杯放回他麵前:“還給你。”
薑雁北那張向來沒什麼起伏的臉,也忍不住抽搐了下。
確定已經醉了的沈楠,也不知哪裡冒出的脾氣,衝他道:“薑雁北,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了不起?”
薑雁北:“……沒有。”
沈楠:“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
薑雁北:“……也沒有。”
背後是嘈雜的音樂和嬉鬨聲,兩人的對話隻有對方聽得到,氣氛十分詭異。當然,隻是薑雁北這麼認為,因為一個醉鬼是不會有這種意識的。
沈楠繼續說:“你就是看不上我。”
薑雁北皺眉看著她,默了片刻:“你喝醉了。”
沈楠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含含糊糊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笑話,現在這樣就是活該?”
薑雁北眉頭蹙得更深,確定她是真的醉得很厲害了。
沈楠雙眼水汽沉沉地看著他,忽然吃吃笑了笑:“我才不在乎你怎麼看我。因為我早就不喜歡你了。”邊說還邊用手指比劃了一下,“一點都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