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雁南飛 蔚空 11652 字 9個月前

而因為這個晚上的一瞥,沈楠真正記住了薑雁北。不是那個從彆人口中聽說的好學生,而是晚上夜燈下喂流浪貓的那道背影。

再在學校見到薑雁北是兩天後的課堂上。自從上了大三,除了幾個很嚴苛老師的課堂,她去教室的頻率就更少了。

難得來一次課堂,沈楠仍舊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但那是她第一次沒有在課上全程睡覺,或者玩手機,也應該是兩年多來,她在教室裡第一次去觀察自己班上的學生,嚴格來說,是觀察坐在前排的某位男生。

她仍舊看到的是薑雁北的背影,比起夜晚,幾米之遙的距離,看得非常清楚。他上課的時候很認真,坐姿端正,脊背筆直,隻有在做筆記時,身體微微前傾。

兩節課結束,她上前禮貌地和任課老師說了一會兒話,轉身下來收拾書包準備離開。

沈楠看到了他的正臉,她當然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但這是她第一次去認真去打量這個已經同窗兩年多的男生。

她這才發覺,原來生科院這位風雲人物,是一個如此英俊的男生。也許五官並不是那麼完美無缺,但勝在氣質乾淨,是一種獨屬於好男生的乾淨,就如同那晚的明月與清風,與她走馬觀花的男朋友們截然不同。

當然不同,那些都是令人惡心的混蛋,跟她爸沈光耀一樣。

教室裡的學生逐漸散儘,她往常每次都是從後門離開,但這回,鬼使神差般,提著自己的小坤包,踩著高跟鞋往前門走去。路過薑雁北時,忍不住朝他明目張膽看了一眼。

那應該是她和薑雁北的第一次對視,然後她從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以及那雙略顯冷清的眸子裡,看到了一抹顯而易見的反感。

她知道自己是名聲在外的壞學生,班上甚至整個學院,有關於她的種種傳言,比事實更加不堪入耳。

當然,她並不在乎,對她來說,名聲越壞越好,最好能把沈光耀氣死。

然而,她也清楚,好男生是看不上她這種壞女孩的——而薑雁北就是典型的好男生。

她收回目光,有點悻悻地走出了教室

夾在人群中,慢悠悠從生科樓出來,她再次看到了薑雁北。他正和一個在樓下等著他的女生,並肩離開,雖然沒有牽手摟肩,但兩人走得很近,他幫那女生提著書包,說說笑笑,是校園裡亮眼,又再尋常不過的學生情侶。

那女生長發披肩,素麵朝天,穿著匡威和牛仔褲,典型的大學女生打扮。雖然隔了些距離,但仍舊看得出那是一個麵容清麗的女生,是男生們很喜歡的類型,與身旁玉樹臨風的薑雁北非常登對。

沈楠再一次覺得悻悻然,這種感覺讓她陌生,並且抗拒。

當一個人開始注意另一個人,那麼見到對方的頻率,似乎仿佛忽然就高了起來。

在這之後,哪怕不去上課,可隔三差五,沈楠也會在學校見到薑雁北。有時候是在她的秘密花園,看到他一個人在喂那些流浪貓;有些時候是在校道,他騎著單車載著女朋友從自己的瑪莎拉蒂旁邊經過;有時候是在宿舍區,看到他打了開水送到英語係女生樓下;有時候是一個人站在女生樓下,等女朋友下來。

好男生果然也是好男友。

他會幫那個女孩子拎書包,幫她打水打飯,在樓下耐心地等待。他那輛半新的單車後座,甚至還綁了個軟墊。

沈楠想,他一定很喜歡那個女孩,好女孩值得被愛。她被人眾星拱月,許多男生宣稱愛她,但她知道,他們的真心實意其實少得可憐,無非是看中她這副還算不錯的皮囊,以及一擲千金的闊綽。

可不喜歡這些,她又有什麼值得彆人去愛?

她開著瑪莎拉蒂,卻羨慕一個坐在單車後座的女生。

這種暗自觀察彆人生活的行為,讓沈楠的自我厭棄越來越濃烈,也讓她的荒唐一度達到頂峰。

那段時間,有個美術係的男生一直纏著她,實際上她跟這位男生確實交往過幾天,但在得知男生是劈腿前女友來追求自己這件事後,毫不留情地甩了他。

那天,她去學校,又遇到了這個美術男,將她堵在車旁表演一往情深。她不勝其煩,等他說完,從錢包裡拿出一疊鈔票,丟在他頭上:“你不就是看上我有錢嗎?夠不夠?”

她最厭惡那些打著愛情名義,其實不過是看中錢財的男女,就比如她爸的那個不要臉的小三。

當初她帶美術男去吃城中最昂貴的餐廳,看到他臉上那種無法掩飾的,對物質低級的渴望,和陳小三如出一轍。

此時美術男跪在她麵前,聲淚俱下:“楠楠,我是真的愛你,你要我怎麼證明都可以?”

沈楠惡劣的笑:“行啊!你讓我打你十個耳光怎麼樣?”

美女男用力點頭,抓著她的手,滿臉激動:“你打你打!”

沈楠心想,這麼賤當然要滿足他,她毫不猶豫地一耳光扇過去。

因為是在校道上,雖然不是午休時間,但來來往往還是有不少學生,很多人駐足偷看。

啪……啪……響亮的耳光,在寂靜的校園聽起來十分清脆。

直到第五還是第六巴掌下去,沈楠的手忽然被人抓住。她抬頭,看向這位多管閒事的男生,然後愕然地怔住。

薑雁北一張臉麵色沉沉,眼神冷得如同浮了一層碎冰,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厲聲道:“沈楠!這裡是學校,麻煩你稍微收斂一下你的行為!”

沈楠做夢都沒料到,薑雁北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是在這種情形下。

她當街打人這種事也並非第一次,也知道這樣的行為有多麵目可憎,但她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在彆人看來有多糟糕,也不在乎名聲有多惡劣。

在中二般的叛逆期中,她恨不得跟整個世界對著乾,甚至還為這惡劣而沾沾自喜。

然而在對上薑雁北那張冷臉時,她第一次生出了一股不可名狀的羞恥感。

薑雁北目光如炬般盯著她,寒著臉將她的手甩開:“你知不知道你在乾什麼?!”

一旁臉頰紅腫的美術男卻將他一把推開,吼道:“這是我和我女朋友之間的情趣,關你什麼事?”說完,抱著沈楠的腿,沒皮沒臉道,“楠楠,你繼續!”

沈楠怔怔地看了片刻薑雁北麵若寒霜的臉,又慢慢低頭看向地上跪著毫無自尊的男生。這種強烈的對比,讓她忽然胃部一陣翻湧,惡心地想吐。

對美術男,也是對自己。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惡形惡狀,原來這麼令人反胃。

她幾乎是驚恐般將美術男踹開,然後打開旁邊的車門,逃也般離開。

那次之後,她很久沒再去學校。一直到了期末考試月,才又開著瑪莎拉蒂出現在校園。秘密花園的那幾隻流浪貓,在她沒有投喂的日子,依舊長得油光水亮,想必薑雁北還在喂著。

一段時間不見,他仍舊是那個清風霽月般的男生,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考試季在校園的幾次偶遇,他總是一個人,或者和班上的男生一起,再沒看到那個與她並肩而行的女生。

他單車後座的墊子,也不知去了哪裡。

那時已經臨近大四,她聽說他又獲了什麼什麼獎,又聽說已經在準備出國,名校已經十拿九穩。

那是一個有著明確目標,很好地掌握著自己人生的男生。與渾渾噩噩,已經迷失人生方向的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哪怕沈楠那時已經明白,薑雁北在自己心中的意義,也知道這個好男生與他好女孩女朋友早已經分手,但她也沒有任何招惹他的想法。

很奇怪,她一直是無法無天的女生,但是那次,薑雁北抓住他的手,製止她毆打那個美術男時,她看著他的樣子,竟然對他生出了一點忌憚,是一種毫無底氣自慚形穢而導致的畏懼。

她仍舊渾渾噩噩,但是沒再交過男朋友。其實曾經那些走馬觀花的男生,又怎麼能算得上男朋友?

生活的再一次變故是發生在大四第一期末尾。

那是將近年底的時候,沈楠得到一個消息,沈光耀終於還是決定將陳芹娶進門——陳芹就是那個她恨之入骨的小三。原因很簡單,這位忍辱負重的賤人懷了孕。

沈楠得知消息,跑回家跟沈光耀大鬨,最後以沈光耀給她的一耳光結束了這場爭吵。

她一直覺得陳小三是個乾大事的,在過去幾年,她砸過她的車,讓人當街扒過她衣服,還將她打進過醫院。而無論她在做得事再出格,沈光耀總該是護著她的。但這並沒能打消她沒名沒分死心塌地地跟著一個中年發福男人的決心。

與此同時,不可否認的是,沈楠的所作所為,從某種程度上襯托了這位小三的忠貞。讓沈光耀生出了自己是被一個年輕姑娘真心愛著的錯覺,一直沒舍得跟她分開。最終讓她借著肚子裡的野種登堂入室。

直到幾年後,事實證明,小三就是小三,沒有任何所謂的真愛。而且沈楠她爸的這位小三也確實是個乾大事的,在中年丈夫破產又車禍癱瘓後,丟下不滿一歲的兒子,卷走了沈光耀賣掉最後一套房準備東山再起的全部錢款,火速跟舊情人出了國。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沈光耀娶了陳芹這件事,讓沈楠一度亟不可待需要做一點什麼,發泄出心中那無法排遣的,想要殺人的瘋狂。

從沈家回到學校後的當晚,她在秘密花園,遇到了喂貓的薑雁北。於是心中的瘋狂,有了一個具體的對象。

她拿出一個貓罐頭,走上前,像招惹曾經那些男生一樣,撩著頭發,笑盈盈跟薑雁北開口搭訕:“班長,你也喜歡貓啊!”

薑雁北抬頭,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擼了把腳邊的貓,收拾好地上的罐頭盒,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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