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慈妃娘娘請陛下下旨廣召民間神醫,來為大殿下診治。趙昌就是這麼傳話的。”趙昌因為在皇子所來回傳話,所以這會兒進不得養心殿,康熙麵前的內侍便換了平常服侍的劉進忠,此刻他一板一眼傳個話,等著康熙的回應。
“召民間神醫?”康熙的反應卻總往壞處想,“慈妃莫非是認為禦醫醫術不夠?不對,禦醫的醫術是儘夠的,難道是他們不肯上心?也罷,慈妃說得有理,民間醫者治病有民間的法子,興許就能把朕的保清治好呢?來人,朕要擬旨!”
龐大的宮廷體係之下,皇帝的指令很快就傳達到了地方,不到三天功夫,各地民間醫者紛紛被送入京城,等待皇帝遴選。
而其中,就有一個身份特殊之人。
蘇怡盯著手上的名單,聽著小哈兒伶俐地複述外殿那邊瑩兒傳來的話:“趙公公說,現在各地民間醫者都來了,但是有過治療天花經驗的隻有十三人,這十三人中,還有四人用的是同一法子,均是叫孩童躺在露天環境中,被蚊蟲叮咬,吸了毒血之後好轉。可是現如今的天氣,哪裡找來蚊蟲陛下的意思,這四人也不必來為殿下診治。”
蘇怡根本沒心情聽,她把手上名單看了幾遍,都沒找到傅為格的名字,不由出聲打斷小哈兒的話:“所有人的名字都在這兒了?沒有遺漏?”
小哈兒滿腦袋都是疑問,又聽見蘇怡問:“我聽說,舉凡神醫,都很有些與常人不同的地方,這裡麵可有什麼奇人呐?”
“奇人?”小哈兒絞儘腦汁一想,忽而想起來,“這裡麵有個縣令來應召了!”
蘇怡眼睛一亮:“他叫什麼?”
“叫……叫……傅為格!”
蘇怡的請求又傳到了康熙那裡,康熙原本就對一個縣尉應召入京心存疑慮,此刻見蘇怡點名要此人,想到蘇怡身上的古怪之處,康熙也越發懷疑傅為格,乾脆把人叫到自己眼前來查看一番。
但見此人看起來隻是一個普通文士,但眸光內斂,神光內蘊,一見就知不是常人,很有些得道高人的樣子。
康熙識人觀相,對傅為格的本事已經信了三分,還是問道:“你在湖北做縣尉,怎麼上京來了?莫非你們湖北竟沒有旁的醫者了?”
傅為格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稟陛下,臣雖為縣尉,但自幼跟著尊長學醫,成年之後,就開始治療天花,我們巡撫大人的公子七年前也出了天花,正是微臣治好的。”
康熙挑眉:“這點怎的沒寫在奏報上?”
傅為格也不奇怪,坦然道:“因為微臣治療天花的方法有些駭人聽聞,是以……”
“怎麼個駭人聽聞法兒?”康熙年少有為,少年時期便鬥倒了鼇拜,膽子極大,聽到傅為格這麼一說,反而激起了興趣,“說來給朕聽聽。”
傅為格知道這回十拿九穩,就說得仔細:“微臣治痘,用的乃是取自天花病人痘瘡膿液提取而成的乾粉,將之吹入病者鼻腔內,使得健康之人染病,而後痘瘡發作,再行用藥,此後一生不會再發。此法唐朝便有,並非臣一人獨創。”
康熙聽完了他說的話,臉色慢慢沉下來了:“你說的是未曾的病的人,可若是已經病了的,那又該如何診治?”
傅為格自信一笑:“隻要陛下準臣為大殿下治病,臣自然有臣的辦法。”
康熙盯著中年文士那張臉,半晌才露出個爽快的笑容:“好,你若真能治好朕的保清,朕保你連升三級!來人,送傅為格去皇子所!”
傅為格一路被送到皇子所,見到地麵鋪著的石灰,再聞到空氣中的艾草味和白醋味,人還沒進去,心裡已經在暗暗地點頭,待到看所有宮人都穿著一樣式樣的“防護服”,更覺驚奇,忍不住問道:“這防疫的係列條措,都是陛下安排的麼?”
從外殿到內殿,領著傅為格的人就從瑩兒換成了小哈兒,此時聽到傅為格這麼問,小哈兒得意地一笑:“是咱們娘娘想出來的,娘娘說了,天花的傳染性太強,所以我們每日都要灑掃屋舍,勤洗漱,儘量減少被傳染的可能。”
傅為格用力點頭:“此舉甚好!而且我留意到,皇子所外和皇子所內,服侍的人員都有不同……”
小哈兒更是得意:“那是,我們還劃分區域呢,外殿是瑩兒姐姐負責傳話,我和養兒姐姐能在內殿和外殿傳話,可是服侍大殿下和貼身伺候娘娘的,就不能與我接觸了。娘娘說了,這樣能最大程度控製人員傳染的可能性。”
“若是人人都能如此,將後來再有疫病,也都不怕了!”傅為格情緒激動,說話時便少了點謹慎,他看著小哈兒,催促道,“快帶我去看看大殿下!”
皇帝召見了民間醫者之事自然瞞不過禦醫,先前便有民間醫者過來診治大皇子,隻是他們來了之後,也並無確切的診治手段,商量半天也無法下決斷。禦醫們嘴上不說,心裡也是在取笑他們的,且也含了一點兒想看慈妃笑話的意思。
此時傅為格一來,先就要看大皇子情狀,見到這幼兒滿臉通紅,額角見汗,周身皮膚也都發紅,卻見不到什麼痘疤,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胸有成竹對蘇怡道:“娘娘且放心,微臣有辦法治好殿下。”
蘇怡看著背包裡多出來的一個天花神藥碎片,對傅為格的本事深信不疑,既然是係統指名要的人,那定然是很有些本事,她點點頭:“好,如此就拜托你了。”
傅為格初來乍到,一來就得了慈妃的賞識,難免令這些身為天之驕子的禦醫們感覺不快,他們自視甚高,不認為民間來的傅為格當真有那麼大本事,敢放手去做,而後就看到——
那傅為格打開自己隨身帶的藥箱,取出秋香色的針袋,將它打開,露出一排銀光閃閃的長針來。傅為格對著蘇怡行禮道:“微臣欲為殿下施針,還望娘娘恩準。”
一眾禦醫都樂得不可開交。
誰不知道慈妃娘娘溺愛大殿下?每日裡連藥都不給他吃,這才來三天,蜜糖都給大殿下吃了一罐了!這民間醫者居然還想著給大殿下紮針,簡直是自討沒趣!
哪知道蘇怡麵色沉靜地看著傅為格,隻問了一句:“要紮多少針,隻紮這一回嗎?”
傅為格道:“要在膀胱經、肝經、肺經上取穴,再有督脈也要取穴,微臣打算給大殿下紮二十一針,若是明日痘瘡發出,便不紮了。”
蘇怡沉吟片刻:“好,我先跟保清說說。”
禦醫們交換眼神:慈妃這就答應了?但恐怕大殿下不肯吧……
蘇怡彎下腰,看著睜開了眼睛的保清,含笑問他:“保清,你都聽見了嗎”
保清裹在被子裡,“嗯”了一聲。
蘇怡又接著問:“保清怕疼麼”
小男孩瞪大了圓眼睛,提高聲音:“不怕!”
蘇怡一下子就笑開了,她眼睛彎彎的點頭:“對,咱們保清是小男子漢,才不怕疼呢!等咱們出去了,一定要叫榮憲和保成知道,保清哥哥超級厲害!”
小男孩一下子就被哄得高興起來,他“嗯”了一聲,目光轉向傅為格:“那就開始吧。”
傅為格拱手行禮:“會有些痛,殿下忍一忍吧。”
在蘇怡的注視之下,小藥童幫保清解開衣衫,露出手臂和背上的皮膚,因為要紮後輩的緣故,保清隻能整個人趴在床上,看不見銀針的所在,小男孩死死咬著牙,流露出緊張的表情。
蘇怡蹲下來,目光與保清齊平,她問道:“要我幫你遮住眼睛嗎?”
保清用力搖頭:“不用,小娘娘,我才不怕呢!”
蘇怡的唇角微微翹起,摸了摸保清的額頭:“好孩子。”
眼見著兩人準備得差不多了,傅為格這才提起銀針,再度開口:“那微臣就開始了。”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左手按在保清背部皮膚上,右手手指並攏,將銀針刺破皮膚,再以手指快速碾轉針柄,銀針晃動不已,帶來的刺痛感更加強烈。
蘇怡看著保清的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忍不住也跟著皺眉咬牙,反而是保清見了蘇怡的反應,愣了一下,自己擠出笑臉:“小娘娘,不疼的,你彆擔心我。”
這孩子……怎麼還安慰起她來了啊!
蘇怡也跟著笑,鼻子卻發了酸:“好,不疼,我知道的。”
十五針下去,保清果然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硬氣,始終一言不發。第一針下來的時候保清還皺眉,越往後他神色就越輕鬆,甚至能和蘇怡笑著撒嬌:“小娘娘,你說我這麼些天沒去看保存和榮憲,他倆會不會把我忘了”
“沒有的事,”蘇怡吸了吸鼻子,肯定是這具身體太年輕太情緒化,才害得她也跟著想哭,她努力去想保成那個逗人樂的小家夥,便也露出笑容,“你還不知道吧?保成現在有點淘氣了,他上次還用畫刷塗顏料在榮憲身上……”
“那妹妹沒哭吧”保清頓時有點兒著急,“妹妹可愛乾淨了,保成這麼搞,她定是要哭的。”
蘇怡想起保成當時被嚇傻了的樣子就是一樂:“是哭了,但是保成很快就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把榮憲哄好了,他們倆現在應該也還在玩自己做的七巧板吧。”
保清小臉上露出一絲羨慕:“沒生病真好啊,要是我沒生病,我就能跟他們一塊兒玩了。”
蘇怡哄他:“隻要快快治好,咱們就能出去見他們了。”
小保清點點頭,目光堅定:“嗯,我一定會好好配合禦醫,快點好起來的!先生,勞煩你了!”
正在為保清行針的傅為格微微一笑:“小殿下,微臣必當全力以赴,早日治好您。”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傅為格將保清身上的銀針儘數除下,保清恢複了氣力,自己把被子一撈,將自己白溜溜的後背全部蓋住,小臉都紅了。
這麼大點兒小孩也會害羞了,蘇怡輕笑,對傅為格道:“咱們出去說吧,列位大人,這邊請。”
一眾禦醫也都跟著出來,留下足夠的空間給保清,保清連忙叫小內侍幫他擦身換洗。
外麵,迎著禦醫們不快的目光,傅為格向蘇怡拱手行禮,不緊不慢開口:“此番微臣為殿下行針,乃是想激發殿□□內的瘡毒,今夜若是能使瘡毒發出,明日便可用藥,最快半個月就能治好殿下。”
“哼,你說得輕巧!半個月,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劉禦醫年輕氣盛,當下就不管不顧地開口反駁。
蘇怡神色如常,好像沒聽見反駁似的,問傅為格:“那最慢要多久才能治好”
傅為格摸了摸胡子:“若是瘡毒始終不發,那就難以治好。”
“我明白了,”蘇怡點點頭,看向傅為格,“既然如此,今晚傅大人還是留在皇子所,隨時候命吧。”
現代社會,天花已經不是什麼絕症。多數人小時候就打過許多疫苗,許多人連天花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就已經避開這凶險的大病。
可古代不一樣。這樣會導致人發熱、出痘的病,若發生在常人身上,幾乎是十死無生的事,保清是皇帝現在的長子,全國最好的醫療資源全部被傾注在他身上,禦醫們尚且不敢說一定能將保清治好。那普通百姓呢?
蘇怡抬眼,係統任務那一欄不知何時多出來一行。
【聲望任務:幫助傅為格推進種痘事業,讓更多人接種痘苗(0/1000)任務獎勵:聲望+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