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兩天小雨之後,又到了周六早上,她沒理陳杏儀假模假樣的邀請,先悄摸摸地去供銷社看了一圈兒。
做筆袋又想賣錢,秦月第一念頭當然是用拉鏈,但想到七十年代這回兒拉鏈應該還得要票,成本高不說還不太好買。於是秦月又開始思考用扣子,她去供銷社轉悠那一圈兒,主要還是為了打探市場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秦月在供銷社轉了一圈兒就放棄了這個想法,這小縣城裡根本沒有單獨賣這玩意兒的地方,衣服上的扣子也都是又圓又大。
秦月從供銷社出來之後,又去百貨商店轉了一圈兒。百貨商店的售貨員見秦月這種人見多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買不起好看的衣服,隻能看著掛在百貨商店裡的漂亮裙子。
售貨員頗為吝嗇地給了秦月一個眼風之後就連頭也懶得抬。秦月實地考察一番之後,最後鄭重地決定把錢花在刀刃上——買了一些稍微粗一點的絲線。她第一次小打小鬨,不能投入太多成本。這年頭物價低的同時收入也少,她不確定自己以幾十年以後的眼光來設計改造會不會有人買賬,也不確定這年頭人們的消費能力到底怎麼樣——趙燕那種情況可能還是少數。
秦月為自己的省錢活動從多個維度找到了頗為豐富的論據,心滿意足地坐上回去的牛車回了九溝屯。
臨近中午的時候,秦月回到了家。
正好趕上下雨,秦母張迎春也沒去上工。張迎春半蹲著,正在劈柴,身邊大大小小、粗細不同的木頭把整個柴房鋪得幾乎滿地都是。
七十年代沒有煤氣灶,做飯燒火大小控製起來不像現代那麼方便,木頭放多了,一個不小心就容易糊鍋,所以秦天砍了木頭之後張迎春都會再劈細一點。這樣的話想要火大一些就多放一點,想要火小一點就少放幾根木頭。雖然麻煩了一點,但效果還是比較顯著的。
張迎春是最早插隊下鄉的一批知青,後來她認識了當兵回來的秦大海就在這落了根,沒過幾年張迎春的父親被打成了反派、不知被下放到哪去了,她就隻有這一個家了。曾經她也是城裡嬌養著長大、沒吃過苦的小姑娘,現在她已然成為一個非常合格的農村婦女——劈柴、燒火、做飯、喂豬、養雞、上工,她現在什麼都學會了。
她的麵容被風雪摧殘,她的雙手不再細膩柔嫩、她的衣著不再秀美靚麗,她的農活做起來讓土生土長的農村人都自愧不如。
秦月默默地開始給秦母遞木頭,又把砍好的小細柴整整齊齊地收攏在一起。過了半響兒,總算收拾完了。
張迎春挺直了背,長時間保持蹲著的姿勢而後一瞬間挺直讓她的脊背有些接受不了,她慢慢扶著灶台緩緩地站起了身子。
秦月壓下眼中的澀意,回屋裡好一頓翻騰,然後拿著搜刮到的一件壓箱底的衣服湊到了秦母身邊。
“媽,你能不能給我縫個筆袋。”秦月想了想,開始模仿原身的語氣,“我們班那個趙燕她媽特意給她從外地捎了一個,我也想要。”
張迎春剛還萌生出些感動,此刻立馬煙消雲散了,“去年不是剛買了一個筆盒嗎?”
還以為女兒長大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還是喜歡買漂亮衣服買些好看又不實用的玩意兒。
秦月沒應聲,嘿嘿嘿地笑笑不說話,兩隻手扯著張迎春的袖子晃來晃去。眸光靈動,抿著嘴笑微微露出幾顆貝齒。
張迎春見秦月這個樣子,還是沒繃住,彆過臉去問道,“什麼樣子?我可沒見過。”
秦月立馬把剛剛的衣服拿過來,這件衣服麵料偏硬,穿起來不算舒服,又沒什麼圖案,原身沒怎麼穿過就放在了一邊。秦月用尺子往上一比劃,剪刀上去幾下翻飛剛才還完整的衣服就立馬變得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小碎片。
張迎春看著忍不住有些心疼,雖說這衣服平時也不怎麼穿吧,可這種料子格外地防寒抗凍,而且這顏色多文明啊......秦月動作麻利,張迎春生怕秦月一個不小心給剪壞了。
秦月低頭剪得認真,自然不知道秦母的擔心。
其實張迎春還真是多慮了。秦月從小就喜歡做點手工小玩意兒,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做點這些東西心情就會好很多,家裡的各種布買了一厚疊兒,甚至還用壓歲錢攢錢買了一個縫紉機,平時關係比較好的同學的禮物都是秦月抽時間課下手工做的。此時剪點這些東西輕而易舉,唯一的問題就是她手縫針線確實不行。要是自用倒是好說,但是想要賣的話賣相不算好看,難免有人挑刺,秦月立馬想到了秦母,上次被陳杏儀嘲笑的那雙手工布鞋,雖然樣式比較普通,但針腳細密平整,跟外麵賣的根本沒什麼區彆。
秦月一邊示範一邊講道,“先把這一條縫到這一麵......這等會兒就這樣翻過來,這個就算是他的蓋子。”
這樣的秦月一句一句地描述,她描述一句秦母就縫一次。
秦月指導的同時,還不忘借著誇數學老師的由頭解釋了一番,“我們數學老師平時交的立體幾何真是太有用了,老師也太厲害了!剛想做個筆袋腦子裡立馬就能想出來大概要什麼步驟。”
秦月這句完全是媚眼拋瞎子看的,張迎春麵上不顯,心裡卻是格外認真的。讓她縫縫補補是絕對沒問題的,給秦大海和秦天做幾身衣服也行,她還真不擅長做這麼精細的活。
幸虧的是,秦月思路清晰,張迎春針法熟練,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筆袋漸漸成型,兩人似乎都找到了感覺,張迎春甚至問道——要不要旁邊繡一朵玉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