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你二哥吃飯。”李老太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一邊盛著菜,一邊吩咐著。
王強現在已經可以下地慢慢走了,此時正一圈一圈地繞著屋子走。
“二哥,吃飯了。”雖說王強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但臉上瞧著還是有些可怖。老四媳婦兒見著這張臉還是有些害怕,本著能避就避的原則,遠遠的喊了一嗓子。
王強頭往這轉了一下,走路也變了方向,應該是聽見了,老四媳婦兒長舒一口氣。
老四媳婦兒最初是說給王強的媳婦。彆人說王強踏實能乾、老實憨厚,年紀差個六歲雖說差的有點大了,但差的大的肯定會疼老婆。但不知為什麼她自從嫁過來以後她總覺得王強有些滲人......
老四媳婦兒家裡條件不好,弟弟也越來越大了,家裡拿不出彩禮錢,她爹和她娘一尋思就想著把老四媳婦兒給嫁出去、給兒子換點彩禮錢回來。
當初她一瞧見王強,她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許是小時候吃的差了,王強個子比她高不了多少,又黑又瘦,遠遠看過去就像一隻黝黑的瘦猴兒。
但隨即很快又平靜下來,自己家裡條件不好,家裡要的彩禮錢又不低,又能找個條件多好的呢?
王強雖說瘦了點、矮了點,但好歹沒瞎眼沒瘸腿沒過四十,瞧他這樣應該也不會打婆娘,家裡還有瓦房住,已經不錯了。
說是兩家相看相看,其實誰不知道也就是走個流程,沒什麼大毛病就收拾收拾東西過來,到時候被窩一蓋就成了一家人,就在一起搭夥兒過日子。
回家以後老四媳婦兒也沒多說什麼,靜靜地收拾東西等著擺酒那天的到來。
但沒想到沒過幾天那天的媒婆又找上了門,原來是那天晚上老四哭著跟李老太撒潑說看上了老四媳婦兒,連非她不娶這種話都說上了。
老四媳婦兒一聽媒婆問的話就懵了,她沒想到事情還有轉機。媒婆也是頭一回兒聽說給哥哥相看的媳婦兒又得給弟弟的,但畢竟收了錢就得辦事,又開始變著法地誇起老四。
“女大一,抱金雞。”
“老二可比你大六歲,你要是跟了老二,等你四十的時候,老二可就老得不成樣子咯。”
甚至連老二的優點都成了老四的優點————“哥哥這麼踏實能乾,你嫁給老四可不就享清福咯。”
老四媳婦兒一下就想起了當時相看的時候跟在後麵忙來忙去的那個小夥子,皮膚白淨,哄得一圈兒人笑嗬嗬的,明顯更機靈嘴更甜一些。若是可以的話,比起木頭疙瘩,誰不願意找個嘴甜的呢?
老四媳婦兒紅著臉低下了頭,媒婆瞧見這樣心知是同意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嫁過來以後老四媳婦兒過得確實不錯,雖說老四人懶一些,但也能忍,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見著王強有些尷尬也有些害怕......
王強慢慢挪著步子到了前麵,沒說話,坐下就開始吃。
李老太忙活了半天,此時看見王強這幅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越看越嫌棄。本來人就老實木訥,不愛說話,自從不知在哪被打了以後更是成天吐不出幾個字。
打狗狗還知道叫呢,她這兒子連個屁也不出聲放,成天跟個悶葫蘆罐兒似的全憋在裡麵。
李老太又絮絮叨叨地說上了,“長了張嘴就知道吃,連句話也不會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啞巴呢,怪不得說不上媳婦兒。你也彆說你老娘偏心,一樣從我肚皮裡出來,人家春秀自己不願意跟你。”
老四媳婦兒吃的好好的,突然被提起,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往王強那看了一眼。
王強低垂著眼,半張臉在陽光下,另外半張臉在陰暗交界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強沒應聲,李老太顯然沒放在心上,又絮絮叨叨地說些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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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洪珍又走神了。
彆人可能不清楚,但何玉婷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變化。
分到九溝屯的女知青本就不多,洪珍跟她是一年下鄉的,因著這層關係,何玉婷與洪珍的關係比一般知青還要更熟絡幾分。
何玉婷順著洪珍有些呆滯的視線看過去,都是生產隊的人在各忙各的,並沒有什麼特彆。
“洪珍?”
“洪珍!”何玉婷提高了音量。
洪珍這才猛地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像受驚了的小兔一般驚慌,“怎麼了?什麼事?”
何玉婷沒問出口,隻是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洪珍擠出一抹笑,“我、我就是有點累了。”
何玉婷顯然並不相信這副措辭,她是真心想幫幫洪珍,卻不知道洪珍為什麼一直不願意跟自己說。
兩人相識這麼久,難道還沒有把她當朋友嗎?何玉婷心裡也有些難過。
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洪珍卻並不覺得安心,反而越來越緊張起來,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