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餘啼笑皆非,自己以前竟然對她還有過幻想,真是可笑。
周餘想分家已經很久了,從小時候開始她就覺得這家不像家,沒有一絲絲溫暖的地方。
現在他總覺得弟弟傻乎乎的,其實誰不羨慕羨慕可以撒嬌打滾、不諳世事的長大。
但他一直忍住了,自從他年紀大了起來,周老太見了他也不敢像小時候那樣大聲吼叫,周建華見了他也客客氣氣的,似乎又沒有分家的必要了。
但沒想到連舅舅的救命錢都能讓他親媽紅了眼。
索性,就順了她的意。
她拿錢蓋房子,他分家離開。
徐春英怔在原地半響兒,立刻換了副口吻,眼睛一眯,索性撕破了臉皮,“你不怕我去舉報你?”
自從有了分家的念頭,徐春英是覺得跟周老太怎麼樣也待不到一起去。
自從徐春英嫁過來以後,日子就過得扣扣搜搜的,錢都是周老太那一手把控,她還沒見過這麼多錢。如今秋收也過了,馬上就到了農閒時候,都是一個村裡的,找人過來幫忙隻要擺酒席、請上兩頓飯就行了。
用這些錢蓋上幾間冬暖夏涼的磚瓦房,足夠了。
如今與周餘也算是撕破了臉,她對他什麼樣他心裡也清清楚楚,老了肯定也指望不上他。既然這樣倒也沒必要虛與委蛇地繞著圈子,不如把話攤在明麵上說趕緊撈著點好處。
“錢給你也可以,有個條件。”
“分家。”
徐春英眼眸裡的精光閃了閃,咬著牙說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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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化縣一中,此時正格外熱鬨。
“還有誰沒發到卷子?”雖說高考取消了,但期中、期末考試還在。
考試就考試,不重視就行了,但今年高三一班學習氛圍比往常濃厚了不少,王葉也拿出以前的勁頭。
趙燕自暴自棄地把卷子扔到一邊,見秦月看了過來悶悶地說道,“我從小就不喜歡數學,從小就學不會。”
秦月把趙燕的卷子慢慢展開、壓平,仔細瞧了瞧打了紅叉的地方,心下了然——趙燕這也算是到了瓶頸期,數學成績比之前有了不小的進步,但要想再往上提肯定就比之前難了。
“你這比之前進步不小呀。”
一聽這話趙燕立馬感覺被嘲笑了,剛想反諷回去,就瞧見秦月一雙水濛濛的杏眼正真摯、認真地瞧著她,眼裡清清楚楚的寫著“我在誇你”。
趙燕彆彆扭扭地說道,“那我也就這樣了。”
秦月跟趙燕這一個月相處下來,覺得趙燕其實很可愛,偶爾會發發小脾氣,但是原則問題上也有底線,再加上之前麻煩趙燕找床位,秦月很想幫幫趙燕。
趙燕跟秦月關係好了不少,直接問了出口:“秦月你學這麼多乾什麼?又不考試?”
趙燕最近學習單純是被秦月帶著的,原本一起倒數的朋友突然開始認真聽課,她自尊心過不去,也不服輸也開始跟著聽課,隻是學著學著總有時候會覺得累,就比如自己聽了很久也沒太聽懂、彆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的時候,又比如好像認真學了很久,依然會錯不少的現在。
那為什麼秦月學起來就不會感覺累呢?
秦月沒直接回答,反倒問起了趙燕,“你以後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趙燕很自然地說道,“畢業以後,我爸我媽就把我安排進他們廠子裡。”
“是想做什麼?”秦月糾正她。
“比如要是可以念大學呢?”
趙燕一臉莫名其妙地問,“你怎麼傻了吧唧地問這種問題,現在又不可以。”
“假如現在可以呢?”秦月眨眨眼睛,一副鼓勵趙燕幻想的模樣。
“其實我想學播音主持來著。”趙燕被秦月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難得有一絲羞赧,“之前在廣播站聽的聲音就很好聽。我也想讓我的聲音讓很多很多人聽到。”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學習嗎?”,秦月直直地看著趙燕,“我想上大學,我想參加高考。”
趙燕有些不明白。
“你現在不學習是因為覺得學了也沒用,學了也不能考試,”秦月直直地望過來,“那萬一有一天可以了呢?”
趙燕聽了心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下意識還是想法反駁,“這怎麼可能?都取消這麼多年了。”
秦月很想告訴她,明年冬天就可以了。
1977年,全國正式恢複了高考。570萬人走入高考考場,然後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重新拿起課本。
“高考當時取消之前誰也想不到,取消的時候大家也都很震驚。既然會取消,那也有可能恢複呀。那你怎麼知道會恢複不了呢?”
但事實上,第一年恢複高考時,570萬人裡最後隻錄取了不到30萬人,高考製度廢除十年之久,多少人扔下了課本就再也沒撿起來過,僅靠高考前的幾個月時間根本不夠。
未雨綢繆、提前準備非要有必要,更何況這高考是一定會恢複的。
趙燕呆呆愣愣的,竟然覺得說的很有道理。
秦月繼續說道,聲音像帶了鉤子,“去懷化縣外麵的地方看看,那裡有很多好看的衣服,各種新鮮的玩意兒,你會成為全國知名的播音員,到時候全國各地大街小巷都會放著你的聲音......”
秦月的聲音帶著點蠱惑,“如果想考大學,數學是逃不過去的。”
趙燕心裡的憧憬,完全被帶入了這樣的情景,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美妙了。
她不自覺地低下頭,撓撓手,又把秦月展平的卷子給拿了過來,一邊拿起筆看著錯題一邊嘟囔著,“你可真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