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觸動(1 / 2)

野草枯黃,路旁的鳥雀和草叢裡的秋蟲在唧唧地叫。

整個下午周餘心裡都覺得不自覺的煩悶。

周餘上午照例請了假去縣裡,順帶著買了好些吃食過去。剛到屋裡,小籠包的香味就以一副十分霸道的姿態充斥著整個房間,馮玉鳳笑著迎上來解釋。

周餘瞧著垃圾桶裡那吃食的,神色微動。

事實上,得知是秦月找了同學在縣醫院找到床位時,周餘就已經十分意外。從前的秦月連布票衣服都不願意分給家裡人,這次竟然會為了鄰居去求同學幫忙。

驚訝有、疑惑也有,然而更多的是觸動。

秦月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若說上次是意外,那這次買飯絕對不是意外了。

幾人隻說了一小會兒,或許是舅舅精神勁兒起來了,又或者是因為彆的原因,走出醫院時,周餘的心情變得說不出的舒暢,接連幾日幾地奔波的勞累似乎一下子得到了舒緩,渾身又充滿了力氣。

哪想到一回來又瞧見秦月跟這個知青待在一起,他們湊得那麼近,遠遠看去頭都要挨到一起。

這個知青原本隻是見過幾次,覺得有些眼熟。最近成了生產隊長前的紅人、九溝屯的親兒子,想不認識都難。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了看到兩人在一起說話了。

那他沒看到的時候呢?是不是更多?

中午休息時,就連生產隊長也一臉揶揄地調侃著,似乎對此事頗為讚成,“要是小宋媳婦兒找在這就好了,成了咱村的女婿就真是咱九溝屯的人了。”

旁邊上周剛給自家娃定了娃娃親的老農也附和道,“是啊,咱這都講究自由戀愛了,我瞧這樣啊,沒準有戲。”

周圍幾人又嬉笑起來。

原本秦月隻是他好友的妹妹,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救了她之後,她就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不刻意見她,卻總會不經意地碰到她;不見到她,卻又總能聽彆人提起她,她就這樣橫衝直撞進自己的視線裡,

原本的秦月嬌氣、虛榮、自私,可以讓他單純的討厭她,現在的秦月卻總是變來變去,一會兒和以前一樣自私嬌氣、下一秒卻變得細心溫柔,這反倒讓他更加煩躁。

他明明之前是那麼討厭她的,如今卻有些不確定了。

他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她似乎輕輕鬆鬆就能影響他的情緒,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令他非常煩躁。

周餘臉色微沉地推開了門,回到屋子裡,徑直朝床頭走去。

他伸手一掀,裡麵的東西果然不在了。

周瑜嘴角勾起,冷笑一聲,轉身去了院裡。

周餘也不開口,就那麼冷冷地瞧著她。

他很久沒仔細打量過她了,徐春英年輕時也秀氣、明亮,不然也不會眼界頗高地非要和知青在一起。但現如今,昔日靈動的雙眸已經變得有些渾濁,眼裡的精明和算計一目了然,嘴角長期下拉已然有了皺紋,整個人的舉止變得畏畏縮縮。

生活,就是這樣摧殘了她的意誌和麵容。

徐春英先忍不住了,“看什麼?”

“看你”,周餘語氣淡淡,“是你偷拿的吧?”

“我沒有!我什麼也沒拿。”徐春英立刻慌了神,她本來想著安排一個家裡遭賊的的戲碼,但她沒想到周餘這麼快就發現了。

“那我丟了三百塊錢哪去了......”周餘皺起眉頭,一副頗為苦惱的樣子。

徐春英瞪大了眼,“三百?!不就兩百嗎?”

難道是她拿漏了些?還是中途掉到哪兒去了?

周餘靠在牆邊,嘴角含笑地瞧著她。徐春英這才意識到被炸了話...

但隨即徐春英就挺直了腰板,“養你養到這麼大,你的錢還不就是我的錢,拿你點錢怎麼了?”

周餘看著她這幅樣子覺得真是可笑,“那可是救命錢,這你也要拿?”

徐春英一頓,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什麼救命錢?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村裡磕了碰了的那麼多,咱農村人哪有那麼嬌貴?”

“那麼多人都笑話我,我還是把你生下來了,帶著你改嫁根本說不到什麼好婚事,再苦再難的日子裡沒打你、也沒少你一口吃的,長大了還送你去縣裡念高中,咱村裡有幾個去縣裡念高中的,誰不是早早就下來上工乾活兒了......”她又繼續開始熟絡從小對他有多好,“如今你長大了,翅膀硬了,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用你一點錢都不願意......”

說到最後,徐春英眼眶微紅,竟然還委屈上了。

一副說辭說太久,連自己都相信了,還以為自己真的這麼偉大。這幅徐春英這幅又當又立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彆人笑話你,是因為你自己輕賤自己,因為你沒結婚就先懷了孩子還想著用還自己套緊城裡知青。”

“把我生下來是因為當時月份太大已經流不掉了。”

“小時候你是沒打過我,但外麵小孩兒欺負我的時候你一句也沒問過。”

“沒少我口吃的,你們吃的是菜,我喝剩下的菜湯。”

“送我去縣裡上高中是因為學校看我不念太可惜,給我免了學雜費,還定期給我補助。”

周餘語調輕飄飄的,說出來的內容卻冷酷得不留一絲情麵。

“我五歲就開始踩著凳子乾活兒了,而且,我念高中的時候周末也一直在乾活。”

徐春英整個人像被噤了聲一樣,張著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沒想到周餘竟然記得這麼清楚,把她那些偽善攤在陽光下說,一切都無處遁形。

她總說周老太這麼多年總是拿她當年未婚先孕、知青又丟下她自己返鄉說事,但她又何嘗不是自己總是記著周餘給她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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