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周時間裡秦月想明白了許多。
世界上的人千千萬,每個人的家庭背景、性格、喜好、受教育程度又各有不同。因而,每個人為人處世的方式也會不同,對待通同一個人也會有不同的態度。
身邊偶爾有不喜歡自己的人實在是太正常了。
就連她自己,也有不喜歡甚至說得上是厭惡的人,譬如洪珍。
每個人對待另一個人的態度是如此的主觀而私密,既然這樣,周餘不喜歡自己又有什麼值得憤憤不平的呢?
如果非要深究她難受的原因,大概就是她之前絲毫沒瞧出來周餘的不喜還上趕著湊上去吧。這人救了她,她一腔熱情地想要對他好,卻沒想到此番舉動招來了對方的厭煩與不喜。
想清楚這點之後,秦月就輕鬆多了。
周餘在她危難的時候救了她。於情於理,無論周餘討厭或不討厭她,她都應該對對方保持感激。
在最危險的時候伸出援手已然十分難得,她又為什麼非要強求做了好事的人也要喜歡她呢?
這好事本身就很值得感激。
更何況,世界這麼大,除了討厭自己的人,還是有很多很美好的事情。
秦月想開了之後,碰到周餘也就明白該以什麼態度來麵對他了。
秦月見周餘半響兒沒有言語,就以為周餘也認同了她的說法。見外麵風吹的實在厲害,秦月就告辭回了屋。
她全然不知周餘心翻起了怎樣的巨浪,心裡還在為完成老師的任務而感到輕鬆。
臨近傍晚的時候秦月提著東西去了馮嬸兒家,她輕車熟路地喊了人、進了屋子。
那縫紉機分量不輕,索性讓春狗幫著送回家了。
馮玉鳳和徐興國兩人正盤腿坐在炕上縫補著,炕頭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物什,繁多卻不顯雜亂。
白天時馮玉鳳和徐興國去了縣裡醫院做定期檢查,一番操作下來又花了不少錢,馮玉鳳夫妻二人便想趁著空閒多做一些。
“馮嬸兒,興國叔,猜我拿了什麼?”秦月笑得一臉神秘。
馮玉鳳見秦月手裡提著一個大件物什,用農村裡最常見的蛇皮袋子裝著,好像很沉的樣子。
難道是新去買的布?
秦月手裡究竟拿了什麼,在馮玉鳳心裡其實並沒那麼重要,她瞧見秦月臉上的笑容已然十分開心了。
原先她還有些擔心秦月會不會受到王強的影響,現在這麼看來,倒是她瞎操心了。
馮玉鳳見秦月笑容明媚燦爛的樣子,也十分配合的也開始猜了起來,隻是連著猜了幾個都沒猜對。
這倒真被秦月勾的心裡有些癢癢的,就連徐興國也在一旁催促著秦月趕快揭開謎底。
秦月像掀起禮物似的從蛇皮袋子往下一剝,裡麵的東西就完整地露了出來。
馮玉鳳和徐興國不約而同張大了嘴巴,一臉震驚,“這是、這是......”
縫紉機?!
秦月調皮地眨眨眼睛。
她也沒想到春狗的辦事效率竟然這麼高,今日兩人見麵時春狗竟直接將這縫紉機給帶了過來。這機子沉的很,秦月索性就拜托春狗幫忙送到家。
馮玉鳳連忙從炕上起身下來,顧不得穿好鞋,像孩童見到心儀玩具一般,十分激動地衝了上去。
待到了跟前,她用那雙指節粗大、布滿老繭的雙手輕輕摩挲著那機子,像是怕機器被自己的手刮疼一般小心翼翼,眼裡激動地幾乎要泛起淚花。
“馮嬸兒,以後這個你來用這個吧,做的也快些。”
馮玉鳳聞言一驚,連忙退後兩步,擺手拒絕。
這縫紉機有多貴、有多難買她多少也有所耳聞,之前秦月幫自己的已經足夠多了,若是連這個也要秦月的,那就實在太得寸進尺、不知好歹了。
馮玉鳳堅持不肯,就連徐興國也在一旁表示不讚同。
“就當是我買的,借您用用。”秦月沒想到縫紉機萬般艱辛地買到了,倒是在馮玉鳳這方麵出了問題,“我也不太會用,放在我這天天落灰。”
秦月也十分堅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機子隻有在會用的人手中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馮玉鳳用它再合適不過。
最後秦月好說歹說,馮玉鳳才鬆了口,約定好權當是跟秦月借錢買下的,每月定期給秦月付租金。
兩人順勢又說起來彆的話題,如今離年假已然很近,即將迎來一年一度的消費狂潮。秦月和馮玉鳳顯然都想順應著潮流,開開心心地收個尾、然後腰包鼓鼓地辭舊迎新。
筆袋暫且先不做了,放了假誰還記得學習這回事。
這衣裳要多做一些,秦月又從兜裡掏出了在學校裡花的最新的樣式,其實和之前那幾件“閨蜜裝”也有些類似,無非是布料顏色更鮮亮、喜慶了些。
隻是原先那個類似於商標的概念卻是擱置了,秦月失落了一會兒隨即又想開了起來——如今已經是1976年的冬天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真正地不受限製,然後大乾一場。
兩人討論完時外麵的天色已經接近全黑,狂風在外麵不時地發出淒厲的吼叫,但馮玉鳳隻覺得一天下來,心情十分舒暢。
白天她陪著徐興國去縣裡做定期檢查,雖說掛號、檢查、開藥零零總總花了不少錢,但醫生給的反饋相當的好。
許是軍人出身的緣故,徐興國在墜落時下意識采取了正確的防護措施,減緩了衝擊,受傷情況比旁人輕了許多;不僅如此,那醫生還說,徐興國
下午剛回來的時候,上次的那媒婆又找了過來,說是又物色了一好姑娘,好話成堆地往外倒,聽得馮玉鳳都十分滿意。媒婆臨走時,熱切又激動地拉著馮玉鳳打下包票,“那姑娘與以往的都不同,實在好的很啊!大妹子啊,你放心,這事交給我,這次一定能成!”
時間晃悠晃悠到了現在,早上出門時她怎能想象得到——就在今晚,她住了十幾年的屋子竟然擺放了一台蝴蝶式的縫紉機!
徐興國和馮玉鳳小兩口興致衝衝地把今日發生的喜事兒一一說給秦月聽。現如今,兩人與秦月的關係不像是長輩和晚輩,倒更像朋友。
此時兩家三個人就痛痛快快地盤著腿坐在被燒得熱乎乎的炕上聊得熱火朝天。
馮玉鳳想起那媒婆兩眼發光、打著包票的樣子,腦海裡就不自覺地腦補出了那兩人成了以後的畫麵。
這孩子打小就命苦,總算有了噓寒問暖的人。
馮玉鳳不由和秦月說道起來,“也不知那姑娘喲沒有那人說得那麼好!媒婆的嘴啊,可真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