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拔腿就跑。
在她跑出老校長的小院時,外麵的天已經暗了下來。
烏雲黑壓壓一片,密布在天穹,雲層之間不時有電光閃爍,沉悶的雷聲滾動在天邊。
她迅速環顧了一下周圍,調出光腦地圖,搜索議會地址。
一般人無法靠近那邊,所以竹桃決定偷偷潛入。
等竹桃到了才發現,今天議會休息日,除了一些值班人員,旁人都不在。
竹桃在原地沉思兩秒,隨即毫不猶豫地轉頭,往光腦導航地圖上,標識著“帝國陵園”的地點奔去。
當竹桃開著公用飛行梭趕到時,天已經傾下了大雨。
雷聲陣陣,大雨傾盆,光腦自動在她頭頂彙聚了一個透明屏障,將雨水隔絕在外。
甫一進入陵園,竹桃就看到了那座巨大的墓碑。
石碑很高,大概有十來米,需要仰著頭才能看到頂,細看能發現,碑石之上銘刻著一個個姓名,密密麻麻望不到頭,他們有的屍骨破損,有的隻有衣冠,但他們都長眠於此。
在石碑之前,佇立著一個身著全黑色西裝的男人。
他並沒有開啟光腦屏障,大雨毫無阻礙地落進了他的發間,打濕了他的衣襟,當竹桃找到他時,他正在彎腰向墓碑獻出一束花。
竹桃把屏障幻化成傘的形狀,走近了他,將傘舉起,傾到他的那一邊。
星洵顯得很是驚訝:“你……”
“為什麼我在被你那樣說之後,還願意來見你?”竹桃麵無表情地盯著他,“你是不是想問這個?”
星洵默然。
“老實說,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鬼話。”竹桃氣笑了,“我還真以為你在鬨脾氣呢,如果我真的被你氣著了不肯再見你,你就得償所願了吧?”
竹桃對他說:“我憑什麼要讓你得償所願?”
就連老二都猜錯了一半。他心思敏感沒錯,但他哪裡是想要哄。
他就是想要她討厭他。
星洵對她說的那番話,九成九都是在故意激她,他想用言語推拒她,最好讓她寒心不再見他,如此一來,他的罪惡感才會輕一點。
他一直在懲罰自己。
他背負的罪孽,成千上萬條人命,破碎哭泣的家庭,還有被他帶到人間,卻被險惡人心玷汙了的人偶術……一條接一條,全是他的債業。
他被沉重的罪惡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即使老將軍一直在勸慰他,告訴他真正作惡的是皇族,人偶術也救了聯邦很多人命,但星洵怎麼可能真的就此放下?
功過無法相抵,罪就是罪。
可是除他之外,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做到了最好,畢竟人無法預測天機,他們都寬容地安慰他,就連死去士兵的家屬都隻感謝他殺了作惡之人,他們並不曾責怪他。
就是這份寬容,讓星洵愈發壓抑。
他還玷汙了人偶術。至高無上的,屬於他主人的人偶術。
星洵也知道,如果主人得知這些,她的反應一定和那些聯邦公民一樣,她不會覺得是他玷汙了人偶術。
他被痛苦和愧疚折磨著,以至於在與她重逢後,他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
他故意挑最極端的話說,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麵展現出來——她會對他失望,會對他生氣,會徹底拋棄他,他覺得這才是他應受的懲罰。
竹桃猜到了他的這些心理活動,所以她火了。
之前被他那樣刺她都沒火,這回她真的生氣了。
她冷冷笑道:“誰給你的自信和權力,讓你肆意揣測主人的內心了?”
“你要是真不成熟覺得委屈想要安慰也就罷了,結果你想要用我做刀子,砍向你自己——媽的,我在你眼裡就是那種人?!”
“誰給你的膽量利用主人了?!我是你滿足心理需求的工具人嗎?!”
敲裡嗎!
聽見了嗎敲裡嗎!
竹桃劈頭蓋臉一頓罵,把星洵整個人罵得腦袋發懵,他像個小狗一樣渾身濕透,愣愣地挨著罵。
“對……”本能反應讓他嘴唇囁嚅,在主人麵前唯唯諾諾,“對不起……”
“道歉?晚了!”
竹桃扯了下嘴角,抬起手腕上的光腦:“不用這樣看著我,放心吧我不會打人。”
對比了一下星洵的等級和她的等級,她動手,對他來說恐怕就是撓癢癢。
不如讓能把這傻子揍清醒的人來。
撥通之後,對麵還沒道出問候,竹桃先一步說道:“喂?雪芷,我給你發定位,你現在就過來——幫我揍一個人。”
雪芷:?
雪芷謹慎地問:“有誰惹主人不高興了嗎?”
“有,你弟。”
雪芷果斷:“好,這就來。”
嘟嘟,掛斷了電話。
主人說的是“現在過去”,那肯定沒時間走正常渠道入境了,雪芷反手把言希拉出黑名單,聯係上了他。
言希是空間係,傳送個人應該簡簡單單。
竹桃放下手,雙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盯著星洵,冷笑。
星洵:……
那些年被大哥支配痛打的記憶,逐漸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