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房間裡傳來宋喬斯的聲音。
林星覓將手放在門把手上。
房門打開,黑暗的房間突然變亮。
宋喬斯起身打開了床頭的燈光，已經坐起來了。
大概是因為剛醒,宋喬斯睡衣的衣領有些歪斜。
他被打擾了睡眠,卻很溫柔的問：“怎麼了？”
“我睡不著。”林星覓低聲說。
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門口，過長的頭發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隻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
那可憐巴巴的模樣，格外像是剛被媽媽拋棄的小貓崽。
宋喬斯拍了拍自己的床,說：“進來吧。”
林星覓稍微猶豫了一瞬，就自己走進了宋喬斯的房間。
這讓宋喬斯有些差異，他問：“你不怕我？”
因為按照慣例，林星覓應該會對他很警惕才對。
林星覓搖搖頭。
今天一天的時間,讓林星覓確定，宋喬斯和她那個舅舅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他不會傷害她。
林星覓用那琉璃一般清透的眼睛看著他,說：“你是一個好人。”
宋喬斯隻感覺一口老血堵在胸前。
果然又是好人卡。
算上上一輩子，這是他收到的林星覓的第三十六個好人卡。
宋喬斯磨了磨後槽牙。
“你怎麼了？”林星覓察覺到宋喬斯情緒不對，“我說錯了什麼？”
“不是。”宋喬斯壓下胸口的悶氣，將這件事情揭過,問,“困嗎？”
她看著那張柔軟的大床,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不是來找宋喬斯睡覺的。
是因為她晚上一個人太寂寞了，想要看到宋喬斯，反複地確定她真的從那個噩夢一般的地方走出來了。
但是看到宋喬斯的床,還有房間裡溫暖的氣息，讓她不自覺地感到困倦。
可她好像打擾宋喬斯睡覺了。
林星覓後退一步，靠在牆角,蹲下身將自己縮成一團。
隻露出巴掌大的一張臉,又乖巧又可憐。
她說：“我能在這裡坐一會兒嗎？”
這是她早就習慣的蜷縮姿勢。
看宋喬斯沒有反駁,她將自己的頭埋起來，準備開始度過這漫長的夜晚。
地麵上有一層地毯，坐在上麵並不涼，同樣腳步落在上麵也沒有聲音。
林星覓突然被整個抱了起來。
很快，宋喬斯大踏兩步，將她放進了自己的被子裡。
失重感來得快去的也快，林星覓剛回過神，就已經整個被塞進了柔軟的被子裡。
“睡吧。”宋喬斯給她理了理頭發，“我守著你。”
“那你呢？”林星覓問。
“我看著你睡。”他隨意坐在了地上，和林星覓平視。
因為角度的關係，這是林星覓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宋喬斯的臉。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他的臉上一點瑕疵都沒有，五官精致立體，組合起來有一種恰到好處的完美感。
林星覓很喜歡這種完美的事物。
連帶著對頂著這張臉的宋喬斯，都沒什麼戒心。
看她一直沒有閉眼睛，宋喬斯問：“是不困嗎？”
林星覓現在十六歲，但是模樣還帶著稚氣，像是個小孩子。
澄澈明亮，乾淨的仿佛一汪水。
林星覓搖搖頭：“有點困的。”
“閉眼睡覺。”他早就已經過了變聲期，是成年男人醇厚的聲音，卻沒有任何的攻擊力。林星覓一顆沒有歸處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她躺在深色的大床上，鼻息間全都是宋喬斯的消息。
一睜眼，就能看到麵前守著她的人。
閉上眼睛，也能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林星覓不知不覺睡著了。
有一隻手，輕輕給她蓋了蓋被子，無聲走出了房間。
第二天，林星覓醒來，宋喬斯消失了，房間裡就隻剩下林星覓一個人。
她下樓去找，卻碰到一樓的管家。
看到陌生人，林星覓放鬆的肌肉又緊繃起來。
管家似乎沒有發現她的緊張，主動走過來說：“少爺今天有事出門，今天中午回來，您有什麼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說。”
林星覓垂下眼睫不敢看他，點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看起來緊張極了。
管家知道林星覓的身世，對待她也多了幾分耐心。
管家用專門學習的蹩腳中文又說道：“您可以在這裡繼續轉一轉。”
看林星覓還是沒有什麼反應，管家識趣地退下了。
早飯吃完。
林星覓走到了房子的頂層。
這上麵有一個露台，是用來喝下午茶的陽光房。
大概是因為剛搬進來，露台花盆裡的花都枯萎了大半，有些蕭索。
林星覓沒注意到那些。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露台外麵的天地中。
登高望遠。
這裡是遠郊的富人區，沒什麼高樓遮擋，能縱覽整個莊園，再向外延伸，一直到天地相接。
她在逼仄的地方呆久了，遇到這麼視野廣闊的地方，不自覺看呆了。
林星覓看的眼睛眨都不眨，不停地梭巡著這裡的一切，不自覺扒上護欄，墊著腳向前看。
管家站在林星覓的身後。
有點擔心她會不會因此摔下去。
但管家的中文詞彙量並不豐富，隻能用自己的母語叫她，希望她離這裡遠一點。
林星覓嘰裡咕嚕的外國話從身後響起。
她以轉身，看到剛剛消失的管家再次出現，又變得緊張了起來。
她像是應激的小獸，儘可能地向後躲著，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戒備，警惕地看著他。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管家說。
但無濟於事。
或許，林星覓曾經也聽到過同樣的話，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並不是那麼的友好。
所以林星覓現在即便是聽到了，大腦也會拒絕處理這個消息。
她隻是警惕地看著他。
宋喬斯剛走上來，就看到這樣一幕。
“這是怎麼了？”宋喬斯大步走過來。
管家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什麼都沒做。
林星覓對宋喬斯沒什麼敵意，反倒是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抓住了他伸到自己麵前的手臂。
她依舊警惕地看著管家，仿佛隨時準備著應對管家的攻擊。
“你先離開。”宋喬斯對管家說。
然後，宋喬斯轉身，把林星覓整個抱住，讓她整個人都藏在自己的陰影裡。
管家走了。
林星覓僵硬的身體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宋喬斯心疼地抱住她，低聲說：“沒事了，不用緊張，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可懷裡的林星覓安安靜靜，像是失語一樣，一個字也不說。
宋喬斯這才發現，他還是低估了林星覓在丁誌平家所受到的傷害。
但事實並沒有表麵上的那麼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