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奇怪。
沈蘭棠怕對麵看到她尷尬,就稍稍躲在書齋裡頭沒出去,等到兩人離開了才走出。
上回去鄭家是寶珠陪著一起去的,她也看到了對麵,奇怪道:“這位姨太太對待鄭公子好生嚴苛。”
沈蘭棠隨口道:“誰知道呢,也許是盼望兒子成才,才故作嚴母姿態的吧。”
寶珠一臉“她有這麼高覺悟麼”的質疑表情。
“好了好了,我的寶珠兒是想跟我理論母親教兒的道理還是陪我去看珠寶啊?”
“去看珠寶!”
“哈,好,我們走~”
……
……
當日,沈蘭棠買了不少頭麵首飾,她的審美很寬泛,從少女到頗為莊重,還不適合她穿戴的都有,既然不適合她戴,她就乾脆買了送給家裡女眷,這不就既解決了有錢沒處花的問題,又買了許許多多樣品麼,順便還收攏了人心?
不愧是她。
又過了兩日,距離謝弘文被送到鄭家有五日了,謝夫人想念孫兒,打算找個由頭去看看孫兒,此前買的幾l匹布料就成了上好的理由。
一大早,下人抬著布料上車,收拾完成後,幾l人上了車。
謝夫人今日就戴了沈蘭棠買的一對珍珠耳環,這對
耳環,沈蘭棠自己戴有點老氣,其實也不是老氣,就是壓不住,謝夫人戴著就正好。
且是頭一回非禮節性,完全出自沈蘭棠個人意願的禮物,謝夫人也很是寶貴,連著戴了幾l日。
鄭夫人帶著孩子出來,幾l日不見奶奶和阿母,謝弘文也很是激動,一過來就要謝夫人抱,謝夫人一把抱住他,掂量了掂量。
“幾l日不見,弘文又長高了啊。”
“真的麼,祖母?”謝弘文興奮道:“弘文要長得跟阿父一樣高。”
“行的行的,我們弘文一定能長得跟你阿父一樣高。”
鄭夫人笑:“弘文父親母親都長得高大,想來以後也不會差。”
謝夫人:“是啊,小孩子長得就是快,這不,我就帶著新買的幾l塊布料,打算給弘文定做幾l套衣服。”
“做衣服,那好的呀,衣服做出來我是來不及了,不過還能趕在離開前,給弘文商定做幾l套什麼衣裳。”
謝夫人:“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去亭子裡說,那邊光線好。”
“好。”
幾l人移步到花園亭子。
沈蘭棠對布料不了解,她是經營金銀首飾的,還有市場營銷,在這方麵花了大心思,其他地方就沒精力了。
關於布料,她至多知曉怎麼分錦,綾,綢緞布,至於蜀錦,宋瑾,雲錦,是江南織造出品的還是北地織的,她就分不清了。
尤其從前江南織造和北地有明顯的花紋區彆,江南偏愛花草,花紋秀氣雅致,北地更喜野獸,什麼老虎獅子獵豹,一看就充滿氣勢,算是文化差異的一種提現,但後來有錢人偏愛江南織造,北地開始模仿江南,以至於近些年頭出來的布料根本分不清產地。
兩邊夫人在亭子裡討論得激情四射,輪到沈蘭棠了,她就嗯嗯點頭。
“母親/夫人說的是!”
可謂是敷衍專家了。
鄭夫人歎氣道:“我們過幾l日就要回去了,看不到弘文穿冬裝的模樣了。”
謝夫人:“這小孩啊長得快,指不定到了冬天就竄個頭了,再說,小孩子的衣服,哪有什麼流行不流行的,我看謝瑾小時候穿的冬棉襖,現在大街小巷不還是在穿?”
“是,小孩子衣服是不容易過時。”
“所以啊,你且把心放下,今日我隻拿了秋涼時的布料,等過兩天再把冬天的布拿出來,咱們兩一同給孩子裁剪一身衣服,等到了冬天,就能穿了。”
“如此甚好!”鄭夫人喜不自禁,連連讚同。
有家裡會做衣服的拿了一卷卷尺給謝弘文丈量尺寸,謝弘文小小年紀也愛穿新衣服,很高興地張大手臂,十分地配合,幾l個下人見機連連讚歎謝弘文聰慧。
一亭子人正說說笑笑,熱鬨非常,鄭宛如走了過來。
“母親,夫人。”最後看了眼沈蘭棠,語氣不鹹不淡地喊:
“少夫人。”
自從離開謝家,謝瑾也不在,她是真不裝了
,不過這一聲“少夫人”可比“姐姐”好聽多了。
鄭夫人高興地揮揮手,說:“宛如過來,給弘文看看,哪個布料做衣服最好?”
鄭宛如也愛花哨,鄭家孩子少,鄭夫人失去大女兒後就把所有愛都轉移到小女兒身上,日常對她有求必應,鄭宛如看著桌上一塊布料,興奮道:
“阿母,我喜歡這塊,正好想做一件。”
“宛如。”鄭夫人臉色微微尷尬,看了隻兀自低頭喝茶的謝夫人一眼,低聲道:
“這是謝夫人帶來給弘文做衣裳的,你若是想要,回去我再給你置辦就是了。”
鄭宛如卻是一臉天真地說:“那不是正好,我和弘文用同一塊布料做衣裳,才顯得我們姨甥親近嘛。”
“那也該是我們自己來做,哪能叫謝夫人破費。”鄭夫人朝謝夫人一笑,道:
“宛如這孩子,被我寵壞了,夫人莫怪。”
謝夫人自從知道鄭宛如對謝瑾心思就有些防她,後來見謝瑾不在,她連對謝弘文都不大熱情。
如今日她們來了有一陣子了,她現在才出現,可見平日裡也不怎麼黏著謝弘文,心中對她好感也沒了,隻是畢竟鄭家女兒,她也不好做高姿態,笑笑道:
“宛如天真活潑,是她這個年紀姑娘該有的樣子,女兒家家,還能有幾l年這樣光景,我們當父母的,寵著便是了。”
這話是說到鄭夫人心裡去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日常也寵溺了些,倒叫夫人笑話了。”
“沒事沒事……”
鄭宛如聽著她們對話,以為還有希望,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鄭夫人:“那,母親,衣服……”
“改日單獨給你做!”
“……”被鄭夫人稍重的語氣嗬斥了聲,鄭宛如不高興地撇撇嘴,扭頭對著沈蘭棠用力瞪了一眼。
沈蘭棠:不是,這關我什麼事?
鄭宛如見兩人怎麼也不肯將布給她做衣服,無趣地嘟了嘟嘴,又站著聽了一會,就受不了地找借口離開了。
鄭宛如在院子裡閒逛,臉上悶悶不樂。
她來兆京前就聽說過謝瑾事跡,回憶著兩年前參加姐姐葬禮時那一回眸的驚心動魄,內心早對他傾心不已,想著法子討好謝弘文還有謝家其他人,但卻收效甚微,母親也不站在她這邊。
就連今日一塊布料都舍不得給她,還說什麼功勳名門,當真小氣!
她在湖邊踢著石子,背影看著落寞寂寥,一旁,麗夫人正經過,扭頭看到了她。
她目光動了動,走上前。
“小姐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湖邊?”
鄭宛如轉過身。
她身為鄭家大小姐,素來看不起這個妾室,平日裡也多是對她愛答不理,此番與她獨處,也是昂起臉蛋,語氣輕蔑:
“跟你有什麼關係?”
麗夫人笑了笑,又朝著亭子那頭看了看。
“早上我見謝夫人拿著幾l塊布料過來了,那花色是頂頂好的,我看了都眼饞,隻是人謝家夫人的東西,我哪敢垂涎,就是不知道小姐收到了沒?”
鄭宛如見她說起這事,臉色更黑了。
麗夫人何等人精,窺探著她表情,一看這模樣就知道問題出在那幾l塊布料上。
“說起來,我前幾l日出門了買了幾l塊布還有些首飾,我看著花哨好看就沒了,隻是我這年紀實在不適合戴了,這麼好的東西又不嫩賞了丫頭,小姐若是肯賞臉,不如去我那看看,那是能挑中一二,也算它們有個歸宿。”
鄭宛如聽了,心中蠢蠢欲動。
從小到大,這位麗夫人手上好東西還真是不少,又因為沒有女兒,不少都便宜了她——她自覺是夫人為了討好自己,才拐著法的送東西給她,畢竟她可是家中的嫡小姐。
“那好吧,那我就賞光去看一眼。”
“好嘞。”麗夫人臉上立刻端起笑容,滿目喜色地說:
“我給小姐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