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從這戲上入手,隻怕是娘娘那頭。先看戲。”陳江和朱喜一樣,聽到現在,心裡已經安穩下來,一左一右坐下,接過茶抿著,等著聽戲。
帽子戲簡短而喜慶,帽子戲後,垂幕緩緩拉開,台上布置成了一片陰森森迷霧騰騰的荒野山洞,山洞中,一隻狐狸口吐人言,自說自話了一通仇恨前情之後,恨恨表示,要去禍害人間,傾覆朝廷。
幕布拉上,再拉開,就是一個妖嬈美女正在巧遇一身黃袍的皇上的戲碼。
陳江一口茶呃一聲噎了進去,聽了一兩刻鐘,突然猛一聲嗆咳出來,他知道這戲唱的什麼了,也知道為什麼要唱這出戲了。
朱喜端著杯子,大瞪著雙眼,從戲台看向陳江。
陳江一邊咳,一邊衝他不停的點頭,點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怪不得,這兩年的案子……這兩年的案子……”
“就是為了這出戲。”朱喜極其肯定的接了句。
這兩年,他和陳江接辦的,全部都是因為大小弓,牽連甚廣,所牽之處,一片血腥淒慘無比的案子,每查清一件,密折上去之後,不過半個月,必定明發天下,每一回,都震動極大。
現在,有了這出戲。
“端敬。”朱喜湊近陳江,看著戲台,低低說了兩個字。
“娘娘眼裡容不得沙子,這事兒,”陳江往戲台上努了努嘴,“這是巨木。是該有個說法,可惜……”
後頭的話,陳江沒說出來,大小弓這件事,那位死後封了端敬皇後的金貴妃有一份錯,那個皇上,就有十分,可是,這個奸妃能拖出來以視正聽,那個皇上,卻隻能粉飾成聖人,一直豎在那裡,直到修本朝史書時,由後人品評功過。
“嗯,唉。”朱喜明白陳江後麵那些意思,歎了口氣,“就是這樣,已經極是難得了,這世上……難得糊塗。看戲吧,戲唱的不錯,戲文很雅,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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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福寧宮中,李夏端坐在南窗下的榻上,一本本翻看著榻幾上高高的兩摞折子。
李夏翻開一本,一目十行掃過,放到旁邊,再看下一本,不緊不慢看完,日影已經西斜。
李夏下了榻,吩咐湖穎,“把這些收起來吧,我去迎一迎皇上。”
湖穎忙吩咐天青收拾折子,自己拿了件鬥蓬,叫了兩個小女使跟著,陪著李夏往前麵去迎皇上。
娘娘已經懷了身子,雖說已經過了四個月,胎已經坐穩了,可還是半絲大意不得,彆人跟著,她不放心。
李夏穿了鬥蓬,稍稍裹了裹,她這會兒身子還不算笨重,有時候甚至看不出來,這一陣子倒比前一陣子舒服多了,她很願意多走動走動。
皇上剛出了勤政殿,看到李夏和湖穎說著什麼,緩步過來,急忙緊幾步迎上去,低頭先看李夏的肚子,“下午沒吐吧?難受沒有?外頭風大……”
“哪有風?”李夏笑著打斷皇上的話,伸出手四下試了試。
“就是沒風,這會兒的天,還有點兒涼,沒難受吧?”皇上握住李夏揮起的手,攬著她一邊往福寧宮走,一邊笑道。
“這一陣子不難受了,剛剛看了幾本折子。”李夏仰頭看著皇上笑道。
“剛剛拙言說,準備明天遞明折上來,說明金貴妃既不姓金,也非金氏族人這件事。”皇上低頭看著李夏。
“這折子上來,就能下旨了,這件事,也做好了。”李夏一聲歎息,似歎息,又似舒了口氣。
“阿夏,謝謝你,替我阿娘。”皇上輕輕摟了摟李夏,低頭在她額頭吻了下。
“你的阿娘,也是我的阿娘,要說謝,是我該謝娘娘,因為她,我們才能象現在這樣。你看,餘暉多美,花兒多美,還有那兩隻鸚鵡,多好,是娘娘給我們的。”
李夏仰頭看著皇上,是娘娘成全了她,前生今世,都成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