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眼前隆重莊嚴的架勢, 澤漆忽然心生不妙, 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他一向好的不靈壞的靈。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他爹坐在魔族的王座上,扔出一句:“既然澤漆閉關出來了, 此事就交給他自己做決定吧。畢竟是他的婚事,我這做父親的也不能強求。”
澤漆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婚事?什麼婚事?”
他扭頭看向他爹,魔君蒼辛難得端端正正的坐在王座上, 眼神往他這邊瞥了一眼,無比慈愛道:“澤漆, 仙門的仙尊親自攜幼子百裡鈞來跟你提親。雖說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咱們魔族不興那個。這樁婚事同不同意,自然還是全看你的意思。”
“我自然是……”澤漆張口就要拒絕, 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了。
“此事暫且不急,隻是我們遠道而來,魔尊是不是也該有些待客之道, 請我們喝杯茶水?”
聲音的主人說話不緩不急,言語間隱隱約約中還含有一絲笑意。
澤漆詫異的看了一眼他爹:不管怎麼說, 來者是客, 怎麼連個茶水都沒有?
蒼辛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還不是你惹出來的糟心事?還想要茶水?要不是看在他是仙尊的麵子上, 滄瀾山我一步都不會讓他踏進來!
澤漆莫名其妙:關我什麼事?我可是老老實實閉關了好幾年才出來。
……
父子二人無聲的以眼神傳話, 全然忘了旁人, 來來回回幾遍後,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清咳兩聲,拉回兩人的注意力,“師兄,不請我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不了,”蒼辛這回倒是反應的快,斷然拒絕道,“你哪裡來滾回哪裡去,趕緊的,彆耽誤了你仙門的大事。”
澤漆震驚的看了眼他爹,之前不是說不熟嗎?這可一點都不像不熟的語氣,反倒熟稔的很。
他好奇的看過去,隻見原本烏泱泱幾乎站滿了整個魔宮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全部退了下去,隻留下站在眾人最前麵的兩個人,並著鋪滿了大殿的一隻隻金絲楠木箱。箱子大多數數被打開,露出裡麵堆的滿當當的上品靈石和各種法器。
站著的兩人皆身著白底水波紋仙袍。為首的那位年紀稍長,身量頎長,頭戴金冠,長相清俊秀美,眉目帶笑,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令人心生好感。
對上澤漆的目光,微微笑著問道:“你就是澤漆?”
澤漆不知所以,但還是老實的點點頭。
那人滿意的頷首:“不錯,是個好孩子。鈞兒能與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氣。”
他話音剛落,魔君蒼辛就黑著臉站了起來,走下王座來到他身邊,慍怒道:“百裡岑!”
澤漆驚訝的看著眼前之人,他就是仙門的仙尊百裡岑?他原先以為百裡岑怎麼著也應該跟他爹差不多,沒想到看上去竟如此年輕,約莫隻有三十來歲的樣子,而他爹卻怎麼看都是一個不修邊幅的四五十歲邋遢漢子的樣子。
若是魔尊蒼辛知道澤漆心裡所想,定然要怒罵一句:“小兔崽子!那小白臉有什麼好看?你爹我這樣的才叫男人,知道嗎?”
百裡岑似是察覺到澤漆的想法,含笑道:“當年我與師兄一同求學時,師兄清雅無雙風姿卓越,今日想來,仍令我心馳神往。想必是魔族事務繁忙,師兄日夜勞碌……”
話不言多,點到即止。
澤漆懷疑的看了眼他爹:是這樣嗎?
他爹瞪了他一眼,轉而跟百裡岑道:“你說這些討好我也沒用,澤漆的事情,我一向不插手。”他略有些幸災樂禍道:“至於他同不同意,這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百裡岑也不惱怒,微笑著搖頭:“師兄說的是。鈞兒——”
他喚了一聲,一直站在他身後默默不語的少年上前一步,來到澤漆麵前。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生的長手長腳,比澤漆還要高上一頭。他微微低頭,一雙燦金瞳眸緊緊盯著他,目光熾熱又露骨,像是見到了食物的小獸,下一刻就要將人拆吃入腹。
澤漆從幻蓮秘境裡剛出來就察覺到有一道視線牢牢的黏在他身上,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如影隨形片刻不離。此刻終於找到了罪魁禍首。
一抬頭,對上對方的眼神,澤漆愣了一下,眼前之人驀地跟夢境重合:這個百裡鈞,跟他打破魘靈時做的夢……裡麵的人一模一樣!一樣的燦金瞳眸,一樣的褐色短發!除了沒有幼崽的耳朵和尾巴,簡直就像他夢裡的那個人形模樣的幼崽!
澤漆神色恍惚的看著對方,喃喃著伸出手去摸對方的臉頰:“崽崽?”
百裡鈞似是不解的歪了歪頭,燦金雙眸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澤漆猛地回神,收回手,歉然道:“對不住,我認錯人了。”
“哦?”仙尊百裡岑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我竟不知,還有人與鈞兒長的如此相似。若是有機會,我倒是想見上一見。澤漆認成誰了?”
澤漆赧然道:“不,不是人。是我曾養的一隻靈寵。”說到靈寵,他突然想起,幼崽不正是被眼前的百裡家強行奪走的嗎!
怒火頓時從心底湧了上來,燒的他眼眶發紅。
所幸他還有些理智,知道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澤漆勉強壓製住不穩的心緒,裝作不經意道:“說起來,那隻靈寵還是從仙尊那裡跑出來的。在我這裡好吃好喝了一段時日之後,又悄無聲息的跑回去了。真是個忠心認主的小家夥。澤漆也養了不少時日,不知道那隻靈寵如今可還好?是不是又胖了些?”
他一番話說完,自以為說的滴水不漏令人挑不出一絲差錯來。
卻不料仙尊百裡岑神色古怪的看著他,像是強忍著笑,“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回去後對你念念不忘,成天想著要回來。”
澤漆一聽幼崽如此,立刻顧不上其它,連聲追問:“崽崽真的想我了嗎?它有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調皮搗亂?”
問完之後方覺得唐突,不好意思道:“一時忘形,讓仙尊見笑了。仙尊的靈寵很合我的眼緣,與我相處甚歡。若是可以,不知仙尊可否割愛?”
他本是不抱希望的試探性一問,根本沒指望對方能應承。想來也是,幼崽那麼通人性惹人憐愛,誰會舍得放開它?
澤漆情緒低落的想著。沒料到眼前這位異常爽快道:“可以。”
見澤漆不敢相信的微微睜大了眼,仙尊百裡岑忍著笑意,又補充了一句:“待我回到仙門,就派人把他給你送過來。”
澤漆呆了一呆,隨即欣喜若狂,也沒注意到身後他爹黑如鍋底的臉,他興奮溢於言表:“真的嗎?”
得到百裡岑的肯定之後,澤漆想起一件事,忙道:“無功不受祿。既然仙尊肯忍痛割愛,澤漆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隻是不知仙尊看的上什麼,或是想要些什麼,澤漆定當儘力為仙尊找來,權當做交換崽崽的籌碼。”
仙尊百裡岑微微一笑:“我想要的,倒也不難。”
澤漆聽他這麼一說,居然瞬間心領神會的猜到了他的想法,但是他心裡還抱著一絲絲幻想,眼前這位看上去溫和坦誠,不像是那種會乘人之危之人。他應該不會趁此提出那件事吧?
就在他滿懷忐忑之時,仙尊百裡岑慢悠悠開了口:“雖說這時提出這件事未免有乘人之危之嫌,不過為人父母者,總是希望能儘力滿足自家孩子想要的。我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此時此刻,我寧願做個壞人,也要說上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