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鈞略過他的話,一心隻想知道澤漆現在怎麼樣了, 他手腕一抖, 劍鋒轉了個方向, 指向對方,頑固的問道:“澤漆呢?”
那人絲毫未躲,神色閒適的仿佛劍鋒指著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打量了他一番,點頭:“原是如此, 山海契。”他唇角噙了一抹笑意,一臉明了:“你是這小子的道侶?”
百裡鈞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之色, 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對百裡家的秘密這麼了解?
對方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微微一笑, 顯然心情非常好的樣子,愉悅道:“你既是獍,必然跟百裡家脫離不了關係。百裡岑是你什麼人?”
百裡鈞心裡一驚, 硬邦邦道:“你怎知家父的名諱?你到底是何人?澤漆呢?”他此刻頭腦混亂不堪,一時想到澤漆不知如何了,一時又想眼前這個人有沒有對自家存了什麼壞心思,言辭間不覺就泄露了自己慌亂心急的情緒。執劍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到底是年幼, 沒經曆過那麼多事情,一涉及到跟自己有關的人就方寸大亂。連宿微歎一聲,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年少也有年少的好處, 少年人身上特有的那種朝氣和不輕易認輸的衝勁, 正是年長的人所沒有的。
他借著這位名叫澤漆的少年人的身體修養魂魄,蘇醒過來的時候正逢眼前這隻幼獍前來提親,遭遇澤漆的拒絕之後,不僅沒有氣餒,反倒能屈能伸做小伏低,一步步攻進心上人的心裡。這隻幼獍,不簡單。
“連宿。”連宿很是欣賞的看著百裡鈞,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他的靈劍,輕而易舉的從自己胸前挪開,輕飄飄道:“難道你的父親沒教過你,對待師尊該是什麼態度嗎?”
百裡鈞聞言,心裡立時掀起無數驚濤駭浪,他持著靈劍的手一時不穩,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引起境靈一陣嘰嘰喳喳的抱怨:“哎!你這人沒看到我在下麵嗎!砸到我怎麼辦!”
百裡鈞腦中各種念頭紛雜而至,父親從來沒提過什麼師尊,那麼這個人為什麼要騙他?他一個修為深不可測的人,自己在他麵前就像是水滴遇到江海湖泊,根本不足一提,他根本沒必要騙自己。既是如此,為什麼從來沒聽父親提起過?
百裡鈞腦中亂糟糟的一片,忽而聽到境靈說話,瞬間清醒過來,警覺的望著對方:“不可能,你是魔族,怎麼會是父親的師尊?”
“我何時說過我是魔族?”對方微微一笑,道:“不若你回去問問你父親,一問便知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父親遠在仙門,這一時半會的他上哪兒問去?百裡鈞心裡惦記澤漆的安危,聽到他這麼說,怒從心中起,這不是明擺著在戲耍他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掌一翻,靈劍叮的一聲從地上飛回到他手裡,目光沉沉的看著連宿:“你莫要跟我說這許多廢話,我隻問你,你把澤漆怎麼樣了?”顧忌著眼前這人還占著澤漆的身體,他投鼠忌器,手中的靈劍轉了幾個圈,終究還是沒有再指向對方。
連宿露出詫異的表情:“喲,發怒了?”他頓了頓,恍若長長的歎了口氣,喚境靈上前:“境靈。”
境靈上前一步,將兩隻小手裡小心翼翼捧著的東西遞到他麵前。百裡鈞眼尖的看到,是一顆剝光了皮白白嫩嫩的蓮子。
他伸手拈起,目光複雜的看了片刻,道:“算了,不逗你玩了。這個小家夥的身體有些虛弱,我就不占用他的身體了。”
話音一落,一道耀眼的靈光從澤漆身體裡鑽了出來,直直撲進那顆蓮子。
百裡鈞忙接住緊閉著雙眼軟軟倒下的澤漆,轉頭再看,那顆蓮子迅速的由拇指大小長高長大,很快長成了一人高的樣子,接著如同泄氣了一般變瘦變緊實,顯露出人形的輪廓來,而最外麵那層薄如蟬翼的表皮則在他麵前幻化成輕紗薄衣,正正套在蓮子化成的人身上。
那人的眉目間跟澤漆有幾分相似,身量較澤漆高了些許,氣質卻截然不同,他抬起手臂聞了聞,略有些嫌棄:“太甜了。”
境靈委屈道:“主上。”
它的蓮子清香鮮嫩,多少人求之不得,為了給主上尋找塑造身體的材料,它費了多大功夫才煉製出來這麼一顆百毒不浸水火不侵的,誰知他的主上這麼不懂風情。
對方見狀,馬上安撫道:“不怪你。”
這邊澤漆在百裡鈞懷裡悠悠醒來,他剛才不知怎的,突然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像個局外人一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說話動作卻動彈不得,與此同時,自然也對百裡鈞的一舉一動也看在了眼裡。
借著百裡鈞的力道站起來,澤漆對著麵前的人疏而有禮道:“不知前輩是哪位?”他看的出來,對方對他們並沒有惡意,反倒有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
對方讚賞的看了他一眼,“你這個小家夥倒是不錯,比那隻幼獍強上不少。”
澤漆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若是百裡鈞在他麵前突然出現他之前的狀況,他估計也不會鎮定到哪裡去。
他拱了拱手,對那人作了個揖,歉然道:“晚輩代他向您道個歉。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輩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