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會看見一篇充滿尖銳新概念的稿子，然後——嗯？
這不就是他當初瞄到過的初審稿嗎？
——蘇如伊寫的一篇找《園藝科學期刊》的金屬對於果樹花粉管萌發這篇論文中的錯漏。
之前陳愛山顧著校準錯漏，加上本人不怎麼喜歡這類找出錯漏然後刊登的sci論文，所以看得匆忙。
這回有空，陳愛山便拿著細品。
這一看，陳老愕然發現這一篇看起來是找錯漏，但實際上找錯隻是一點，更多的是借著這個標題發揮出一篇截然不同，更加完美闡述了觀念的論文。
“怪不得喜歡將類似植物的不同處都標注畫出來。”陳愛山忽然回憶起第一次見到蘇如伊的場景，草稿紙上一幅幅類似的植物圖，“觀察力真的很細膩，思路也打得很快，果然是極其優秀的好苗子。”
陳愛山一臉為蘇如伊驕傲。
“這篇論文很好。”陳愛山放下老花鏡，有些不解地看向助理。“難道《園藝科學雜誌》的審稿人水平這麼低嗎？連這樣的論文都算有爭議？”
助理明顯也是看過論文的，他臉上閃過尷尬的神色。
好一會後，他才低聲對陳老說：“陳老師。這篇論文的原作者是您的學生林明睿，第三作者還是溫玉恒。”
陳愛山一下沒反應過來：“所以呢？”
助手有點尷尬地看著陳老，含糊道：“他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找錯了……”
陳愛山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半晌，他眼睛一瞪：“胡鬨。搞學術就認真搞學術，沒什麼學生不學生，就是我自己要是寫錯了該講也是一定要講。
這篇論文是沒問題的，讓他們走流程該發的發。另外，那本《園藝科學雜誌》的領導是誰，哪裡學來的官僚主義浮誇作風，太不像話。我看是要去上麵好好說道說道。”
助理冷汗都快流下來，人家給您老人家麵子，你這要是去說可不就太……
陳愛山眼底卻是壓製不住的憤怒：“我就說這篇稿子明明過審那麼久，遲遲沒有刊發，原來是有些人在學術圈渾水摸魚。不行，這事必須讓上麵的人引起重視。必須引以為戒。
助理心裡一咯噔，生怕自家性外剛的院士拿著雜誌又衝到部裡去提意見。
但他不敢明著攔著，隻拐彎抹角地說好話：“陳老師，現在風氣是浮躁了些。他們估計也就是怕惹麻煩才隨大流問一問。您先冷靜，我這就幫您去要個說法……”
陳愛山的臉色依舊很不好看，拍桌道：“這事你彆給我說情。如果事事掂量關係，以後誰還敢**文做研究，國家怎麼發展。”
助理“是是是”努力安撫，他現在已經不想老爺子不鬨事，他隻希望陳老能不要像是台風一樣全部掃一遍。
陳愛山整整怒斥了十五分鐘後才稍微平靜。
這時，響起敲門的聲音，原來是林明睿走了進來。
“陳老師，蘇如伊已經出航站樓了。”林明睿輕聲道。
“嗯。”陳愛山麵色不虞地起身。
林明睿有些懵，他連忙湊到助理那低聲問：“山哥，陳老師這是？”
助手趕緊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彆說，氣頭上。”
林明睿頓時心裡忐忑，陳老師一旦在氣頭上，那是誰去誰炸雷，可能唯獨溫玉恒在場的時候能夠稍微好一點點。
思及此，林明睿內心有控製不住的嫉妒，但轉念一想現在又不用他去碰雷，還能看個戲，怕什麼。
林明睿的小心思被助理看得一清二楚，他歎了口氣，陳老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
助理拉住想要過去的林明睿，開口道：“林明睿，陳老說有個實驗的數據還要盯一下，你先過去吧。”
“我？好吧。”
*
蘇如伊這一覺睡得很沉。
要不是飛機著落，她應該還不會清醒過來。
她打著哈欠與林菀他們一起走出通道口，訝異地發現陳老居然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她。
“小蘇，最近很不錯哦。”陳愛山上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我都知道了，很棒。”
“也不至於。”蘇如伊禮貌地與陳老師問候。
陳愛山對絲蛋白材料運用很感興趣，尤其是蘇如伊對於植物特性變化的使用，他主動開口聊起，蘇如伊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於是，原本在爭論哪家研究所可以先將蘇如伊接回去的研究生們，此刻隻能無奈地看著。
沒辦法，陳愛山可是學術界的泰鬥之一。
大佬講話，不敢打擾。
還是周教授開口道：“陳老，這饑腸轆轆的還堵在機場出入口不合適。有什麼等下午會議上聊。”說到這，他看向杵在旁邊的研究生。
“生物研究所？人工智能研究所？……”
屬於六個不同研究所的瘦高模樣，戴著眼鏡的年輕男子乖乖地點頭。
周教授一拍腦袋，唉，想競爭上崗的老教授太多，他壓力怎能不大啊！
“之前電話不是說了嗎？不用來接，搞這麼多□□做什麼。我們有四天時間都會在B市不會動。總得讓小蘇好好休息一會吧。”
人工智能研究所的研究生忙解釋道：“周教授，我們不是接蘇如伊去研究所，隻是上麵有了接風洗塵的安排，想著對蘇如伊同學儘地主之誼。”
生物研究所的研究生當仁不讓地上前一步：“對。朱老師聽說您在預定時內環沒酒店了，正巧我們所在附近定了個不錯的酒店，乾淨整潔，主要是離會議場地近。”
“周老師，其實我們那邊也能安排酒店。我們離會議室不是很近，但距離可以做液態金屬實驗的地方近……”
……
杵在旁邊幫忙拿行李的Z大其他學生，就這麼不敢相信地瞅著。
這可是國內赫赫有名的研究所啊！
居然這麼迫不及待地獻殷勤。
他們忽然對蘇如伊到底做出多麼厲害的發明，有了更加深切的認知。
“我果然是走狗屎運了吧。”劉文低聲嘀咕著，對這麼一位有能力帶她發sci走上人生巔峰的大佬，她應該能虔誠點啊！
劉文懊惱地扣頭，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的相處，蘇如伊好像特彆喜歡吃夾心的巧克力。
她開始在手提包裡翻找，她記得自己帶了國外知名品牌的巧克力，也不知道蘇如伊喜不喜歡。
恰在這時，她看見蘇如伊往這邊走過來，情急之下劉文一個不慎把手提包都打翻了。
“沒事吧。”蘇如伊眼見著想蹲下來。
“等……”
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之前忽然消失不見的謝俊提前一步攔住蘇如伊，他露出大哥哥照顧妹妹的溫柔表情，先將蘇如伊牽到旁邊的椅子坐好。
“我看你下飛機後打了好幾個哈欠，嘴唇皮也有點白，估計身體有點缺乏能量，所以我和劉茹姐知會了聲，就近給你買了份可可奶，還有你喜歡的夾心巧克力、冰皮蛋糕。可以吃點稍微墊墊肚子。”
“那劉文……”
“不用，你拿好，我現在就去幫忙拿劉文的手提袋。哎，想當初我第一次去研究所也會有些慌亂，去得多了就沉穩些。她可能也是沒經驗，手腳毛躁。”
“嗯。謝謝。”蘇如伊點點頭。
劉文瞠目結舌地看著謝俊走過來，又是悉心準備，又是精準拉踩，她過去怎麼就沒發現這位大帥哥是一杯綠茶呢。
果然，和她有相同抱大腿想法的人不止一個！但他們兩個的專業完全不搭噶，有必要拉踩麼。
謝俊蹲下來注意到劉文的視線，走過來笑容陽光：“劉師姐，幫您撿好了，以後有什麼需要我都可以幫您。”
劉文：“……”後退半步，連忙湊到蘇如伊身旁去。
謝俊也不惱，跟著過去，笑眯眯地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前麵兩位大佬和幾個研究所之間扯皮結束，最後決定先前往誠意最足，連所長都在翹首以盼的人工智能研究所。
蘇如伊原本以為研究生說的，所長也在翹首以盼是誇張的形容詞。
當等小轎車抵達目的地後，她才發現這居然是名詞。
這位華國人工智能領域赫赫有名的大佬肖教授，此刻一點架子也沒有，紅光滿臉地在前坪轉來轉去，等他看到小轎車過來後笑得一蹦三尺高，像個孩子一樣。
他甚至還主動上前想要拉車門。
肖教授這個動作嚇得坐在車門旁的研究生趕緊主動打開車門，然後在肖教授不滿的眼神中飛速跑出去讓位置。
肖教授半蹲在車門前，笑眯眯地看著蘇如伊：“嗯。果然很小啊。”
蘇如伊很自然地回道：“遇到困難了？”
她上輩子和各式各樣的研究員都打過交道，很清楚某些研究員的秉性，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彆的研究員很震驚蘇如伊回話的“不禮貌”和大膽。
但肖教授眼中卻閃過驚喜的笑容，他就喜歡這種直來直往的知己啊！
“快快快！我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電解液中的镓基液態合金在和鋁結合後，能夠長期高速運轉。現在我發現將你的絲蛋白材料分解進去後，它在遇到拐彎時好像會思考一樣的停頓，居然可以擺脫動力係統！”
肖教授越說越狂熱，他見蘇如伊半天沒出來，整個人差不多就要坐進車裡。
“現在實驗室我做了數十個不同酸堿環境、有無絲蛋白等材料的迷你液態金屬機器人。”肖教授非常認真，“距離飯點還有些時間，我們去實驗室如何？”
蘇如伊很驚訝，事實上她那個圓圓算不上液態金屬機器人，隻是一種形式變化而已。舉個例子，就好像積木和橡皮泥的區彆。
蘇如伊的興致馬上被提起來，笑道：“榮幸之至。”
肖教授馬上對司機說：“開車！”
這位司機正好是劉茹，她一臉無奈地看著蘇如伊，見對方非常高興地催促著她開車。
劉茹深深地歎息一聲，她很想讓蘇如伊休息，但接到的命令是一切服從蘇如伊的指揮。
躊躇兩秒，她將車開走了。
其他已經下車，正在與出來智能研究所的研究員們聊天的眾人：？？？
最關鍵的兩個人被車帶走了？
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