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將蘇如伊一開始的內容複述了個七七八八,多嘴補充一句:“甘羅十二拜相,我現在十歲怎麼不可以為未來的人生做準備了!”
之前說過,同樣的內容,不同氣場的人說出口,造成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梁母聽完,非但沒有被打動,反而氣的肺都要炸了。
在她看來,這簡直是蘇如伊想要帶壞自家女兒的石錘。
她瞟了穩如泰山的蘇如伊一眼,又看向梁朵朵苦口婆心道:“我記得蘇如伊在你們班成績並不好。朵朵,近墨者黑這話還記得嗎?”
“不是的。伊伊很聰明的。她隻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語文上。”
梁母懶得多費口舌,伸手要拉梁朵朵離開。
小姑娘正處於叛逆期,加上她真的很喜歡林菀,死活不肯離開,也不願意換一個托班吃飯。
梁母好說歹說沒轍,餘光見蘇如伊老神在在地翻書,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似乎發出無聲的蔑視。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梁母覺得不能再放任下去,必須發動群眾的力量。
於是她快步走出房門,招呼其他家長一起擠進來,順帶還憤怒地將自己女兒被哄騙的情況說了一遍。
“真是作孽!我女兒還被洗腦了,以為她是個什麼天才,李老師,你可得幫我好好說道說道。”
李元賢心中暗笑,他還能不清楚蘇如伊到底幾斤幾兩?
但他臉上卻露出遲疑的表情:“這不好吧……她還是個孩子,有些虛榮心也是正常,多包容應該的。”
“得了吧!再包容下去我女兒要賠進去了。”
梁母眼神銳利:“李老師,托班這我是不敢放了。要不也讓我女兒去你那補習班,順便吃個飯,拜托您多費點心了。”
“那好吧。”李元賢麵上唯唯諾諾,內心愉悅,“我還是不過去了……唉,當初我要是不那麼心軟,多督促教導,也不至於因為一篇論文毀了她的機會。”
“李老師,你已經很好了!這事還連累你留職停薪!應該她們母女道歉才對。就是她太會騙人了。”梁母很憤怒道。
李元賢裝出老實巴交地出主意:“真金不怕火煉。你們的孩子都明事理,是不是真聰明,孩子們也看得出來。”
梁母一聽有點猶豫,這話的潛台詞是要出考題當麵為難小孩。
正常來說,成年人不會和小學生多計較,但一想到涉及到孩子的前途,梁母的心又硬了。
“李老師說得沒錯!人善被人欺,還蹬鼻子上臉。”
其他家長們也是義憤填膺,還有好幾個家長流露出想把小孩轉送去李元賢的培訓班的念頭。
李元賢心中更加得意。
沒了老師薪水又如何,開培訓班的收入更好。
李元賢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瞥了焦慮的林菀一眼,宛如勝利者般坐在客廳等候。
蘇如伊的臥室,家長們進來後嚴肅批評自己小孩。
話裡話外都是不要跟著蘇如伊學壞了,要他們回去。
孩子們的表情都有點懵逼。
蘇如伊本不打算搭理,但聽到對方說“單親家庭就是有問題,撒謊當天才……”時,她不樂意地合上書。
蘇如伊看向梁母:“急著把孩子送給學術騙子教導,這是生怕養不出一個敗類?”
眾人聞言一驚。
梁母皺起眉:“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蘇如伊似笑非笑地丟過去一張紙以及一本期刊雜誌。
梁母一看,紙上全是鬼畫符,看不懂。這本期刊雜誌她倒是見過,就是有蘇如伊作為第二作者的刊物。
她冷笑道:“你給看這些做什麼?”
“期刊數據張冠李戴,前後結論推導根本不成立,尤其他說實驗不可成等更是可笑的謊話,”蘇如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而你口中的鬼畫符,是我之前做過相關實驗的記載,也能佐證他亂說抄襲。”
一篇學術論文,從論點、推導到實驗數據都張冠李戴,可不就是抄襲縫合怪麼。
眾人聞言很是驚訝地看著蘇如伊。
梁母愣過後的表情更是誇張,嘲諷道:“你這孩子是失心瘋了?居然敢說李老師抄襲?你憑什麼?”
蘇如伊指了指“鬼畫符”:“這是我用自創的密碼記載的證據,尋常人看不太懂。我指出這個是想說,他做不出來的實驗我可以完美呈現。以我的實力,去強占一篇“抄襲者”的稿子沒有必要。在這次事件中我才是被冤枉的受害者。對方才是學術騙子。”
氣氛陷入沉默,又有些尷尬。
其他家長麵麵相覷,誰都能看出對方眼底閃爍的“好笑、荒唐”四個字。
梁母忽然噗嗤笑出聲,她甚至偏頭指了指太陽穴,對一臉擔憂的林菀說:“我建議你帶孩子去精神病院看看這裡,還自創密碼,噗,可能問題有點嚴重了。”
“媽你彆說了,小如伊她真的很厲害的。什麼都看得懂。”
“厲害個屁!拿著個《本草綱目》就厲害了?弄點鬼畫符就充當證據?還三個月?朵朵,我發表sci論文的時候也沒見你來崇拜我啊!”梁母逮著機會就教育女兒,“走吧,這托班真待不下去了。”
“啊!我不想離開。媽你怎麼這樣啦。”
梁母見女兒一意孤行,越發對這個托班深惡痛絕,她深信梁朵朵是舍不得蘇如伊,因為崇拜她。
所以梁母決定親自戳破女兒對蘇如伊的濾鏡,在她看來,戳破小學生的謊言根本不需要高端問題。
她看向蘇如伊,指著期刊道:“現在小學生吹牛都不打草稿的?來,既然你說李老師抄襲他人。而你又可以完美呈現實驗,那想必這論文你應該也能了解吧,分析說說看。”
“……在實驗的過程中用來識彆特異的核苷酸序列,給其編號成0231,然後第123次乾擾病菌靶的基因表達,從而達到抑製農作物病菌54%的侵染狀態……”
蘇如伊不緊不慢地說專業術語。
梁母先是冷笑地著看看她,看了一會……她猛地低頭看刊物。
嗯?對方居然不止是分析說說,竟然將刊登的論文背誦下來,一字不差。
不敢置信。
這可是專業學術論文!就是科研界的大牛也不敢說能把自己寫的論文背出來。
不,梁母邊聽邊仔細核對,這裡麵的數據並不是完全相同,從第一頁第三段開始,對方口中的實驗數據就變化得不一樣,得出的結論漸漸也不一樣。
最令她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覺得對方比論文講的更有那麼一點道理。
可怎麼可能呢?她明明才十歲啊!
梁母憤怒的臉色漸漸平息,神色不明地盯著稿子,駐足不語。
她的沉默讓其他家長也圍過來,他們看著稿子,臉上漸漸露出類似的神情。
等蘇如伊說完,梁朵朵很開心地補刀:“媽媽。我就說伊伊很厲害的吧。”
“嗬,隻是記憶力強並不……”梁母這話說得自己都有點虛,所以聲音越來越小。
蘇如伊重新坐回座位上:“他抄個半成品,一點好處沒撈著,然後把我給害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
其他家長沉默,但臉上不再是嘲諷的冷笑,而是若有所思。
梁母怔怔地看著她,越是內行,越能明白蘇如伊剛剛憑空計算實驗數據的行為,到底意味著多麼強悍的腦力。
半晌,她歎息了一聲,語氣緩和了很多:“有些話,說出來是講證據的。”
蘇如伊聞言就知道對方距離堅信隻差最後一步。
既然李元賢過來找事,那她怎麼舍得讓他空手而歸。
蘇如伊起身:“講理論還有誤差,現在給你們看更直觀的。”
她環顧四周,從窗台利落地搬過來一個盆栽。
“論文中記載的對照組植物是含羞草,你們還有印象嗎?實驗數據是不會撒謊的……在不介入基因藥劑的情況下,想要改變植物性狀……是怎樣做呢?
按他抄襲的論文理論裡說做不到,嗬,不過是因為他抄錯篇。你們看這幾個名詞和數據,典型的張冠李戴……好了,話扯遠了。
在這裡,若是我們換個實驗方向。你們看,首先我們提取一些植物組織液……”
蘇如伊拿出幾個杯子,將含羞草、月季花和玫瑰花給折了。
行雲流水般從含羞草裡抽了什麼東西出來調配試劑,玫瑰花泡了之後沒反應,但月季花浸泡了一會後,居然也有了含羞草的害羞反應。
就是人觸碰時,它居然會躲!
她輕描淡寫地說:“你們看,論文裡居然說現有實驗材料和設備做不到?真是偷懶到極致的笑話……我這不就是簡單工具麼,做起來很簡單。”
梁母瞠目結舌,這,這不就是李教授寫在論文中的,暫時無法成功的反射實驗嗎!
竟然這麼輕而易舉的做成了?難道蘇如伊說的才是真的!
李元賢不但抄襲,還抄錯了?
蘇如伊繼續往下麵做實驗。
她講解實驗步驟、理論思路的時候非常輕鬆,很有氛圍。
舉個例子,就好像課堂上,牛逼轟轟的教授寫出一串超綱的題目,舉重若輕地說,“很簡單,隻要等這個液體變成淡紫色,參數是不是就出現啦,來,我們再把這個燒杯的液體導進去。
然後插入催化劑,再其簡單搖晃一下,瞧瞧,中和劑不是就做出來了嗎?這不是很簡單嗎?剩下的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因為老師將步驟講解得直白又妙趣橫生,聽眾們不自覺地就被帶進去了,聽得如癡如醉,躍躍欲試。
而且會心生一種錯覺,腦子感覺都懂了,但實際去做時又會出現層出不窮的問題。
就連一開始飽含質疑的梁母也不例外,在她第三次仿佛中蠱般主動提問後,才猛地反應過來。
不對啊!我不是過來當學生的,我明明是過來找茬的啊!
然而當她羞愧地環顧四周時,那丟臉的情緒又慢慢消失。
因為她一言難儘地發現,其他所有家長都露出一副想要做實驗的躍躍欲試的表情。就連本職是編輯這種和理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家長也一樣。
梁母:“……”這是何等離奇的“傳銷”天賦。
她甩甩腦袋,想著以更公正嚴謹的態度甄彆蘇老師的實驗到底有沒有漏洞。
然而梁母自己都沒意識到,在“蘇老師”標簽打在蘇如伊身上時,代表她內心的小人早已默默跪下。
尤其她腦中還盤旋著一個懷疑,這李元賢,該不會是逮著小學生抄吧。
……
端坐在客廳的李元賢仿佛人生贏家,悠閒地喝茶。
等一眾家長魚貫地從臥室出來,他起身,麵帶微笑。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諸多家長要麼回避他的實現,要麼神情微妙,氣氛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另外一方麵,這些家長對待林菀的態度180度大轉彎,紛紛熱情洋溢地吹林菀的彩虹屁,說她帶得好,令人放心,並且又是說要介紹新生源,還說要送禮之類。禮節幾乎做到極致。
他一個人被孤零零地排斥在外,非但沒人再提要將自己的小孩從托班帶走的事,甚至連去他那上輔導班的事也集體推脫起來。
甚至有一兩個曾經與他關係不錯的人,對他說了些讓他膽戰心驚又無法理解的話,“既然乾了抄的那事,就不要拿捏麵子導致現在混得裡外不是人!”“唉……老李,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老李,錯失良機啊……”
李元賢乍聽之下還以為是淘寶賣家泄密,但等他暗示性地說了幾個詞後,卻發現家長是一臉不理解的表情。
所以沒有泄密?那拚接代寫論文的說法又是從何而來?
李元賢一直到離開前,都保持著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
他想破頭都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計劃怎麼突然就失敗了?
*
房間隻剩下林菀和蘇如伊時,林菀緊緊地籠住她的肩膀。
“我的囡囡受委屈了,都是媽媽之前太沒用太不關心你了,都不知道我女兒原來是這麼這麼的棒!卻被這麼欺負!我要去告他。”
“唔……不急,這種證據不足證明我的清白,後續我會安排好。”
蘇如伊無奈,經過詳細推導計算,她百分之九十篤定這論文不是抄就是縫合的,沒冤枉那個學術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