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能為您做些什麼?”敲響律師事務所大門之前我盯著它觀察了很久。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真知子離開三木先生換了另一家勝率百分之百的事務所修習,單看大門上的雕花我也能深刻理解這位律師的自信……
這是獨棟的花園彆墅吧?這樣的彆墅,無論有沒有駕照都必然需要置辦一輛水準相近的車,再加上其他廣為世人所承認的“上流愛好”,維持相應配套生活的開銷可不低。能負擔得起這麼多不必要的支出,想必這位律師底氣十足。
“喵嗚~”蘇格拉底躲在貓包角落裡發出聲音,軟綿綿的更像是安慰。我將背包取下抱在懷裡蹭蹭:“謝謝。”
“您好!”
伴隨門板開啟聽到真知子元氣滿滿的招呼聲。一看是我,她退了半步猶豫片刻才確認:“吹雪?快進來快進來!”
她把我引到歐式沙發旁坐下,奮力挪開堆在茶幾上的資料。執事先生適時奉上待客紅茶,她這才小心翼翼看過來一眼,低聲詢問到底是什麼促使我決定離婚。
雖說如今離婚率逐年攀升,對於女人而言離開丈夫也不是件容易事。離過婚的女人就像新年第二天的和果子禮盒似的,平白無故矮了人一頭,還會被無緣無故質疑是不是哪裡有問題。所以隻要還能忍,妻子們都會儘力忍耐到丈夫死亡後再賞他一紙文件獨享遺產。
我卻是實在不想忍了。
“有家庭暴力嗎?還是對方出軌?”
真知子滿臉擔心看著我,歎過氣後我麵無表情看向她:“沒有暴力,出軌……也不一定。隻是不想再浪費彼此時間罷了。”
——和阪口安吾認識還是在大學聯誼會上。
學姐們為了充門麵把我拎進隊伍湊數,沒想到學長們那邊也有個情況類似的倒黴蛋。聯誼活動無非聚餐唱歌聊天遊戲,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低頭縮進角落從頭吃到尾,既不附和男士們的高談闊論也不加入女士們的塑料情誼,選擇做個優秀背景工具人。
哪裡想得到兩周後竟然會有個眼鏡仔當眾遞上貼了心形貼紙的白色信封……
我在吃瓜群眾的起哄聲中打開信封,不管橫著看還是豎著看,字裡行間密密麻麻隻有三個字——
看不懂。
阪口先生如此看得起我這學渣,竟然認為我能阿拉伯語……
我怎麼可能看懂?連英語我都學得磕磕絆絆隻能勉強認清楚顏料名字罷了。阿拉伯語?職業規劃中並沒有賣烤肉這一項的我隻覺得這種文字變形處理後做個花邊兒還挺好看。
這場蹩腳而尷尬的告白攪亂了我本就不多的腦漿,反應遲鈍沒能及時把情書撕掉的下場就是從此以後所有人都認定我是哲學係三年級神人阪口安吾的女朋友。
行吧,至少不必令父母擔心我將來會嫁不出去。
從那時起阪口安吾就總是不定期失蹤個一兩天,他解釋那是為了畢業後順利入職而提前熟悉工作節奏。
一開始我也曾擔心過,終究越來越淡定,直至習以為常。畢業前夕父母旅行出了車禍雙雙去世,恰好因為政府部門工作升遷的社會規則阪口先生需要有一個完整健全穩定的家庭,半是為了安慰半是為了前程,他買了枚海藍寶石戒指抖著手送到我麵前。
我們一起去了區役所簽字,改動戶籍冊,順便更改社會資料。我從矢田吹雪變成阪口吹雪,得到鑰匙一枚丈夫一個未來可期的遺產若乾。
然後,阪口先生放飛自我徹底開啟了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職場生活。
一周偶爾冒出來半天,一出差就是半年,隻有每個月存折上固定變動的撫養費能證明他尚且健在,順便提醒我自己從妙齡少女成為了已婚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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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暴力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種,甚至比肢體傷害更過分,它折磨的是精神。”聽完描述真知子義憤填膺,努力伸手想要擁抱我,可惜被我過多的頭發糊了一臉。她轉而鼓起腮幫子同仇敵愾:“阪口先生的行為足以構成遺棄與家庭暴力。他究竟持續多久未曾回過家了?”
我豎起手指開始數,從頭數到尾。
從我因為智齒領便當再往前翻兩年,眼下這個時間點上阪口安吾已經足足有一年半徹底不見人影。
真知子抽了口涼氣:“你有去他任職的地方詢問過嗎?”我覺得她應該是想問“你就沒有報過警查查看這人是不是失蹤,你們可是住在橫濱!”
“當然去過,他在內務省的一個普通小科室裡工作。有位禿頭大叔安慰了我幾句就把我糊弄走了,從那以後就再沒去找。”那裡的人看上去非常不歡迎拜訪者,尤其像我這種情況,直接被貼上了“矯情”“不懂事”的標簽,能從四周掃射來的目光中輕易感到怒氣與歧視隱藏其中。
“如果是公務員,確實有這個可能。”真知子輕輕拍了下我的手背:“想要離婚總得有個明確的契機,究竟是什麼讓你產生這種念頭的呢?”
契機就是我不想再獨自一人忍痛前往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