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歧院長和一歧夫人看上去都很輕鬆:“我決定明年就把院長的位置傳給長子。我老啦,提前讓位給年輕人總好過老糊塗犯下大錯。醫療行當是所有職業中最不能出錯的一種,對我們來說是錯誤,對病人與家屬而言則是生命。”
“聽上去很不錯,退休後的時間才真正屬於自己。”我沒有假惺惺虛偽敷衍而是認真回應,一歧院長看上去非常高興:“說的就是這樣。”
他身邊的年輕人上前兩步向我伸出手:“一歧將臣,感謝您。”
“哦哦……”很久沒怎麼和異性接觸過的我有些拘謹,指尖碰碰他的手就收了起來:“矢田吹雪,初次見麵。”
一歧小姐也向我伸手,女孩子的話我就不會緊張了,伸手和她握了一下,目光順勢遊移到跟在一岐日和小姐背後緊貼著她的浴衣男身上:“請問您是……”
看上去他們兩個舉止親密,大約是情侶的樣子。但是一歧院長夫婦並一歧將臣先生又視他於無物,這讓我很是猶豫不敢亂下結論——萬一不是呢?說破話不會很尷尬嗎?
一歧小姐瞪大眼睛一副“見鬼了”的表情撲上來大聲表達感謝,緊接著貼在我耳邊換了小小聲:“爸爸媽媽和哥哥他們看不到夜鬥!”
誒?
雖然並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我還是揉揉耳朵迷迷糊糊咧嘴笑道:“啊哈哈哈哈哈,我開了個玩笑,大家的表情好有趣!”
一歧院長腦門上的黑線都夠拿去煮一鍋麵了,也就是還有教養撐著不然他很可能直接開張精神科的檢查單。中年人笑了一聲轉開話題:“那個,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多住幾天再觀察一番?”
這個……不必了吧。
我看向醫生,自從院長一家進入病房他就保持微笑一句話也沒說過,這會兒才張嘴:“矢田小姐愈合得非常好,智齒嘛,有條件的話還是越早拔掉越容易恢複。”
說來這本就不是什麼大毛病,院長也隻客氣一句,我更不會沒事找事賴在醫院裡擠占不甚豐裕的醫療資源。
“家裡還有隻貓在等我,這幾天一直拜托寵物店上門添食水,不能再推脫了。”
勉強算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總之商議好明天上午出院,然後我又與一歧小姐交換手機號……短短幾天,通訊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長度直超曾經的巔峰值。
很快院長一家就把空間時間都留給我休息,醫生沒說的話也不打算說了,提著病曆記錄衝我揮揮手走向下一個病房履行職務。
半個小時後窗戶玻璃被人捅開,那個浴衣青年沿著窄縫擠進來,“嘿咻”一聲坐在會客沙發上鬆了口氣抓起零食一點也不當自己是外人。
“你……能看到我?”他腦袋後麵紮了個小揪揪,藍色眼睛很漂亮。
混血兒?不……這人長相上仍舊是傳統美少年的清秀容貌,一點外來痕跡也沒有。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答,青年咣咣咣跳到我麵前伸手搖晃:“看不到?”
“不,我隻是拔智齒並沒有拔掉眼球,當然能看見。”我躲開他的爪子,想想還是沒能忍住疑惑:“這裡似乎是七樓,你為什麼要翻窗戶,電梯停了嗎?”
浴衣青年:“……”
他愣了一會兒,艱難收拾情緒順便尋找聲音:“我可是鼎鼎大名的夜鬥神,區區七層樓而已,懶得和凡人爭奪電梯罷了!”
“哦,沒聽過。”我沒有宗教信仰,社區宗教人士偶爾上門拜訪也會假裝家裡沒人蒙混過關,因為我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管好表情讓對方不至於覺得被冒犯:“夜鬥神是什麼神?做什麼的?”
青年瞬移到病房最寬闊的地麵上邊比劃邊自我介紹,我覺得他可能是一歧院長沒能治愈的病人之一,精神有毛病的那種。
“哦,就是五日元什麼都能做的街頭萬事屋。”最後我總結了一句,自稱神明的青年像是退了皮的熊本熊似的一下子垂頭喪氣:“啊……這麼形容的話,也不算有問題。”
這時病房門開了,一歧小姐去而複返:“矢田小姐!”說完她扭過去衝著浴衣青年怒目而視:“夜鬥!你是怎麼溜進病房的?”
我好心指指窗戶,敞開的縫隙被秋風呼嘯而過吹出怪聲:“有點危險,下次請不要再這麼做了。”
夜鬥立刻跳起來為自己正名:“都說是神明啦,能有什麼危險。”
“你能製造出一塊你搬不動的石頭嗎?”我用關愛精神病人的眼神關愛他,青年幾乎窒息:“不會!”
“看吧?”
彆說你了,這事兒上帝也辦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