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子摘了手套伸頭往水槽裡看了一眼:“吹雪你老實說,賣魚的老板是不是在追求你?這是會賣給普通交情的人的魚嗎?”
她也太誇張了,這條魚隻是顏色比較顯眼個頭略大了些而已,比起那些不得了的珍品還有很大差距。
我挽起袖子先撈出泡在冰水裡的青花魚開膛破肚:“難得遇上這麼新鮮的青睛,用醋和昆布醃製怎麼樣?”
晶子念念不忘那條金紅色的大鯛魚,看著它胡亂點頭應聲:“你說了算,但是這條魚,等下可以把魚鱗油炸了再脆拌個魚皮嗎?”
說著臉上露出十足十屬於酒鬼的垂涎模樣。
我笑著答應下來——反正也是在自己家,喝多了往樓上房間裡一趟就是,不怕有什麼不便。
“這麼大的魚能吃的部位太多了,肯定不會浪費任何地方的。”
鯛魚刺身,搭配上鮭魚子和厚切金槍魚,再擺些海膽在上麵,放在店裡也足夠成為視線焦點。
然後這條可憐的鯛魚就經曆了好幾次【請君勿死】,剝下來的鱗片足足一盆……
幸虧沒有什麼鯛魚保護組織,不然我們兩個今天絕對會成為被聲討的重點對象。
就在這一刻,我突然對供職會社的屬性有了些不確定的懷疑。
十一點,國木田先生帶著鏡花提著禮物和酒過來,潤一郎和妹妹直美走在他後麵,福澤社長領了亂步先生最後進門,順手拎過一隻太宰治。
“喵嗚嗚”蘇格拉底在人群裡鑽來鑽去,遠遠看到綠色羽織上的鑲邊就“哧溜”一下躥上櫻樹,企圖用花瓣掩蓋住自己。
“哦哦哦!這邊就是吹雪醬從前的家?”太宰治二話不說雙眼發亮衝到樹下,就像是被滿足了幻想以至於不敢相信那樣惴惴不安摸摸櫻樹粗壯的橫枝:“多麼美麗的一棵樹,要是能吊在這上麵隨風搖擺……”
說著說著花枝中垂下來一條橘黃色的“繩子”,陷入無限憧憬的黑發青年隨手拿起“繩子”看也不看就往脖子上繞。在大家無奈的死魚眼中,“喵嗷”一聲嚎叫,天降橘貓把他壓倒在地,人也好貓也好,默契十足一臉嫌惡的同時向另一邊跳去。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為什麼上吊繩會變成貓尾巴啊,還是橘色的,看到就讓人想到某條黑漆漆的短腿蘇格蘭牧羊犬!”太宰治像是要搓掉一層皮似的不停在樹乾上擦手,蘇格拉底完成每日一哈後炸毛衝這家夥罵罵咧咧:“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喵嗷嗷嗷嗷嗷嗷嗷!”
“不用想了,蘇格拉底說得對,這事兒得怪太宰!”
國木田先生提筆在手賬上抄寫費用清單,抬頭看了眼潤一郎:“穀崎,你去幫忙鋪下墊子。”
福澤社長與種田長官是老熟人,自然也認識鬆山女士,他先去向她問了好,順手就把煮茶的小爐子並大銅壺給搬到樹下。
年齡大了,喜歡茶勝過於酒。
墊子一鋪開亂步先生就甩開鞋坐到正中間壓著免得它被風吹起來,我們擺出矮桌放上早就準備好的食物,看著內容豐富的桌麵成就感滿滿——和彆人擺在櫥窗裡售賣的沒有什麼不同。
今天,孤獨站在這裡二十多年的櫻樹下響起了前所未有的熱鬨。
乍暖還寒的春風吹過樹梢,粉白花瓣如同雪海一般隨風飄入晴空,酒杯裡,湯碗裡,茶盞裡,星星點點落得四處都是。一杯薄酒下肚寒意儘消,指尖仍留茶水溫熱,我靠在樹乾上還是不愛說話,但卻並沒有像從前偶爾參加集體活動時那般感覺自己被從喧鬨中割裂。
“呐呐,對吧……”晶子舉著酒杯坐到我旁邊也學著靠在櫻樹樹乾上,“你說是不是?”
我沒聽清微醺的家夥都念了些什麼,湊過去問道:“什麼?剛才沒聽見。”
“我說啊……”她打了個酒嗝:“偵探社很好,對不對?”
“是啊……很好呢。”我發自肺腑的同意她的觀點,背上立刻被人重重拍了兩記以示欣慰:“所以啊,有我們陪著你,還怕什麼?不要大意的儘量給我們添麻煩吧,你實在是太老實太聽話了,太宰那家夥要是能有你十分之一的乖巧,大概國木田睡覺都能笑出聲來。”
我:“……那國木田先生還真是有點可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說嘛!”
聽到我那句吐槽的國木田先生鋼筆消耗加一,被他鎮壓在掌下的太宰治放聲大笑:“吹雪醬來偵探社這半年絕對是我樂子最多的半年!”
“你給我安靜點!吵死啦!”國木田先生的臉紅了,小辮子像蘇格拉底的尾巴一樣炸開,把“惱羞成怒”這四個字演繹得淋漓儘致。太宰治全不放過任何迫害搭檔的機會:“明明是你咆哮的聲音最大嘛~國~木~田~君~”
“哼,幼稚!一群小孩子!”
和鏡花一樣被拒絕靠近酒精隻能喝汽水吃茶碗蒸的亂步先生表示很嫌棄這兩個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