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著果戈理“借”來的家用小車車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從一歧私立醫院接回目前他暫住的地方, 環境惡劣就不說了,還沒下車就看到他們指出的那扇公寓門外扔著兩台電腦一隻旅行箱。
“額……”果戈理停頓了大約十秒鐘,非常輕鬆的轉換語氣道:“要不然費佳你先去我那裡住上幾天?”
“住院這段時間剛好錯過交房租的日子了呢, 還真是丟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解釋來得恰到好處,意思簡直不能更明顯。
“我在青葉區的家裡還住著長輩阿姨……如果你不介意和她住在一起?”我要弄清楚他是否已經摸清楚鬆山女士的身份, 徑直提出合住的詢問。
——她是在試探,還是催眠再次生效?
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慢呼吸,聲音變得越□□緲:“貿然打擾老人家不妥當呢……”
眩暈感逐漸加重,如果不是早有警覺, 恐怕我沒法在他麵前保有任何秘密:“昨天晚上和阿姨通過電話, 就算搬走也需要時間。或者我和安吾, 啊,抱歉。”
就好像突然被驚醒一樣, 我坐在駕駛座上彈了一下,苦笑著從後視鏡裡看坐在後麵的兩個男人:“抱歉, 我和前夫離婚後原本的公寓一直空著,這兩天正在進行財產分割的調解。那邊也能住人, 就是得提前收拾一下。”
必須表示出遲疑與拒絕, 但又不能真讓人打消主意。
我也是沒有辦法,不得不祭出眼鏡子吊在前麵作為誘餌。
就法律層麵而言, 阪口安吾實打實的是婚姻過錯方,調解不成再起訴訟的話我可以把他扒得隻剩一身西裝趕出門去。
平層公寓的好處是可以藏在誰也想象不到的地方從事活動, 當然風險也不小,一不小心就會被不定期監控的特工發現端倪。
不過嘛……陀思妥耶夫斯基將視線移到坐在前座的女人身上, 她似乎煩惱著什麼, 或許與之前看到的情報有關——滲透進異能特務科的線人說昨晚輔佐官阪口安吾情緒異常暴躁, 有人聽見他與前妻在辦公室發生爭執甚至提到了一個俄羅斯人的名字。
始作俑者的俄羅斯人:“……”
無論是邏輯還是行為趨勢, 她身上都沒有絲毫違和之處。作為一個容貌嬌美頭腦聰明的女人,離婚半年之後打算展開新戀情非常正常,前夫會為此醋意橫生也非常合理。忠誠與東方女人特有的保守內斂讓她很難啟齒允許其他男人住進自己曾經的婚房。
抵抗與排斥會讓人暫時脫離催眠狀態,卻也間接證明了催眠仍舊正常生效。
“不必收拾,短時間內暫住而已,我會很快找到新的居所……”
本來就隻是初步試探,內線從軍部帶來“書頁”的消息,如果計劃順利實施,很快這張紙就會落到他手頭,屆時為了逃避追捕恐怕得提前離境。
眼下陀思妥耶夫斯基考慮的是抽身而退時該把爛攤子拋到誰頭上。
出於對遠期利益的考量,他不大舍得現在就廢掉矢田吹雪這顆還很有用的棋子。
沒有人會主動對她產生懷疑,以及下一階段行動的諸多情報還需要從她手中獲取。最主要的是阪口安吾如果從異能特務科輔佐官的位置上挪開,下一個又是誰他暫時還沒什麼把握。
再回頭看看手邊的幾個部下吧,伊萬也好,普希金也好,全都是得到命令才會采取行動的蠢材,難得遇上一個腦袋比較清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得不承認他或許需要個書記之類的助手。
——果戈理肯定不行,他百分之百確定這家夥絕對會在關鍵時刻背刺。
多年的至交老友誰還不了解誰?他能為了理想毫不猶豫送果戈理上斷頭台,同樣的果戈理也絕對不會手軟反戈一擊——為了自由。
那也正是果戈理的理想。
最後這段時間潛伏在燈影之下才最安全,然後徹底完成整場催眠將卒子送過河潛伏在合適的位置。等他真正積蓄足夠力量再次到來,橫濱這座試驗場裡所有的異能力者,都必須消失。
矢田吹雪至今為止表現得都非常“正常”,貼合一個循序漸進被催眠的人的“正常”。
他是不可能徹底相信任何人的,但在如今這個階段,矢田吹雪符合他的期待,暫且能夠得到部分“信任”。
——珍貴的、反複無常的“信任”。
*
“既然這樣,先把你的電腦和行李搬進後備箱,我送你過去。”
我扭動鑰匙點燃發動機做好出發準備,一路上拖拖拉拉互相試探花了這麼長時間,太宰應該已經把所有可能涉密的東西都收拾好帶走了。
果戈理等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點頭,歡脫的推開車門奔向自由——去搬行李。
最後行李箱被困在車頂,後備箱裡勉強塞了兩台電腦進去,我慢吞吞開著小車混在上班高峰的車流中一步一卡駛向曾經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