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死了我的養父,操縱他的屍體,竊取他的心血。接下來,呐,你打算怎麼做?”
還沒來得及換下禮服的純白少女站在身前,她抬起頭,黑發順著線條灑在肩頭。烏黑的大眼睛被霧氣環繞,仿佛無光的星子。
溫熱身體微微前傾,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拂過胸口一一劃過致命弱點。她不閃不避直視他的眼睛,安靜等待答案。
對於阪口安吾來說,這會兒遭受的衝擊大於此生所有總和。
作為異能特務科長官欽定的接班人,又出身政壇世家,他不是個傻瓜。哪怕僅隻按照時間順序前後思索也能發現其中違和之處——被當做籌碼頻繁交易的少女怎麼就能輕易原諒扭曲自己人生的男人?
所以事件發生時間必然在他們和解之前,也就是在森鷗外宣布“休養”之前,曾經的PortMafia酒會上,距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年。那麼酒會上發生的一係列事件,幕後操縱者是誰也就不是太過難以猜測。
從頭到尾,她欺騙了整個橫濱。
PortMafia上下數萬人,恐怕沒幾個知道首領早已暗中更迭,也怪不得她能在遭遇過種種不公對待之後還能與森鷗外和諧相處。
敵人的屍體而已,有什麼不能麵對的。
被帶入黑暗中時她才隻有十四歲,還是個純潔的孩子。
稚子何辜。
少女沒有等來答案,雙手逐漸收緊,攥住青年的襯衣前襟,小心翼翼將頭靠在他胸口,聽著沉穩不迫的心跳聲:“你也要走了嗎?”
在看到深藏的秘密之後。
如果回答“是”的話,就把森鷗外扔出去換個異能生命體……
不敢動作的阪口安吾在矢田吹雪靠在自己身上時忍不住臉紅,但又不想在這個時候示弱。他打算先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等她冷靜下來再溝通。
如果說之前隻是猶豫拉鋸,現在他已經作出決定。
麵對這雙溢滿絕望的眼睛,他不可能對她的呼救視若無睹。
——就這樣陪著她留在這棟棺材般的黑色大樓裡好了。
異能特務科少了他阪口安吾一樣轉,但是吹雪不能再孤獨下去。即便退上一萬步講,八小時工作製,嚴格雙休,加班也會按照成果計算加班費,年底還有獎金,工傷乃至殉職都有一係列補貼……比起PortMafia異能特務科看上去更像是個敲骨吸髓的資本家。
而且這裡的工作環境,怎麼說呢……首領除了必要支援不會隨意乾預,更沒有什麼外行指導內行的蠢事發生,可以說非常愜意,簡直就是理想狀態。
PortMafia所行確實觸犯法律,但在橫濱這種特殊環境下,他們卻又比政府更加富有正義感。從晚期發瘋的先代到森鷗外再到如今的矢田吹雪,就算瘋狂斂財最終也沒有將財富禁錮在私人銀庫中——他們為這所城市創造了無數就業機會,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供職的會社正是這個暴力社團的延伸。
尤其矢田吹雪,除雷霆手段壓滅龍頭抗爭外他就沒見她濫用過武力。哪怕身處黑暗,苦難中生長的花仍舊懷抱著天性中的溫柔保護著這個城市。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當他開始考慮要不要留在PortMafia時,答案其實就已經確定了。
對比沒什麼感情的老師種田山頭火,果然還是比較有感情的心上人分量更重。
本質上一直都處於中二叛逆期,這麼多年始終未曾痊愈的阪口先生開始考慮如何書寫辭職報告。然而他忘了自己剛才還打算抬腳往後退,分心走神之下的後果就是帶著身前的少女結結實實後仰倒地。
後背和後腦勺吃痛,慌亂間青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女孩推倒壓在地板上——
她騎坐在他腰間,雙手撐在他胸口,劉海低垂遮住了眼睛。
這個姿勢,再度攪渾他的大腦。
不是,這個劇本真的不太對啊!
“吹、吹雪!你先冷靜下來,有話好好說!沒什麼不能商量的,你先冷靜點啊——!”
冰涼冰涼的小手在襯衣下移動,差點嚇得魂飛天外的阪口安吾忍無可忍抬手將矢田吹雪抱緊,順便摁住自己的衣服:“在你心裡,究竟是怎樣想我的呢?”
“我的來曆,你早就知道了,對吧。”不看她的臉,不去想佳人在懷這件事,不去感受她還沒挪開的手,努力保持思維正常運轉的青年怔怔看向正上方無限延伸的檔案架:“如果隻是要留下一個異能力者為你效力的話,用不到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