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剛施術法,布了一場靈雨澆灌藥田,經風吹滿空山,落入杏林深處。
天光朦朧,落花微雨中,正有人持傘前行,步履輕盈緩慢,仿佛足踏虛空。一襲淡青透雪長衫,廣袖上青蓮紋如水波溢開,流動間,自有超凡脫俗之意。
青牛悠悠地跟在一旁,搖晃著犄角,儘顯憨態。片刻,它耳朵動了動,像是聽見什麼動靜,轉頭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恰好噴在撲來的人影身上。
吳雙涯:“……”
吳二公子僵了一瞬,眼中幽光莫名黯淡了些許。
與此同時,數道烈焰宛如離弦之箭般衝來,卻是李眠溪一路飛奔,用起了半吊子術法,吳雙涯高高躍起,在空中翻了一轉,甩袖扇了回去。
陰風助漲,火勢燎原。
兩個吳氏子弟撐著傷勢,好不容易追上來,正要喊“彆傷我家二公子”,見此情形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哇啊啊,華夏學宮的不要亂打啊!”
林逍拉著林若瑤抱頭亂竄,林冬靈捂著眼睛躲在林少酌懷裡。
吳雙涯俯衝而下,尖利的指甲狠狠抓去,然而這些林家人就沒一個能打的。
李眠溪:“啊啊啊對不住!我一時情急……薑學長!救命啊!”
薑桓抬了抬手,無聲化去風勢,刀未出鞘,隻借力騰空而上,隨手一敲,便揍得吳雙涯倒飛出去,摔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林逍掐了個訣,邊跑邊崩潰道:“你這什麼火?怎麼滅不了?”
李眠溪道:“……是我家的朱明離焰!”
“朱明離焰!我的天哪,原來你是李家那個‘噴火娃’!”
火舌逼近,來不及廢話,林逍推著林若瑤在地上滾了一圈,林冬靈害怕地叫起來,卻見林少酌瞬間將她整個身子護在下方,遮住她的眼睛,“二小姐彆怕。”
“少酌哥哥!”
稚嫩的尖叫聲帶著哭腔,還未醞釀就戛然而止。
透過指尖縫隙,林冬靈看到了撐開的青絹傘,好似碧空破雲而來,湮滅了火光,有烏墨長發隨風垂落,流連在瑩白的腕上。
風靜止,雨停歇,雲駐足,水無聲。
喧囂過後,一時針落可聞。
青絹傘微微移開,露出來人清豔容色,周圍分明煙塵雜亂,被他容光一照,竟仿佛身處不食人間煙火的月宮。
而他眉目靜遠高徹,麵容無悲無喜,恰如中天高懸之月,不似人間生靈。
連閱儘世間顏色,自詡“百毒不侵”的薑桓都失神片刻,叫吳雙涯找到機會掙紮起來,緊接著又被一腳踩了回去。
眾人如夢初醒,慌忙收拾自己,起身的起身,整衣的整衣,各個端肅神色,末了,一齊恭恭敬敬地見禮:“道君。”
風越辭收傘,輕輕咳嗽了幾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身體是真不好,臉上白得毫無血色,被陽光一照,幾近透明,美得不可方物。
“可曾受傷?”
“不曾。”
方才咋咋呼呼的皮猴子們跟換了芯子似的,紅著臉輕聲回話,一個賽一個的乖巧溫馴世家風範,看得薑桓歎為觀止。
吳從善瞄了眼被薑桓踩在腳下的吳雙涯,表情一言難儘。
吳從英:“道君還記得我們嗎?去年吳家有妖獸混入作亂,幸得道君相助,才無一人傷亡,可惜卻令您那把‘浮光流夢琴’有損。大公子尋訪天下名匠,已將之修繕如初,特命我們前來交還。”
說罷,吳從英雙手捧著一把瑤琴奉上。
隻見琴身流暢,較一般古琴更顯玲瓏之態,其弦晶瑩剔透,仿若玄冰打造,清寒無匹,雖光華內斂,但誰都知曉這是世間難尋的珍寶。
“多謝。”風越辭接過琴,放在青牛背上,聲音輕淡異常,幾乎聽不真切,“眠溪,赤符引朱明離焰,封雙涯眉心,扶他起來。”
“是!”
李眠溪走到薑桓跟前,緊張道:“那個,薑學長,您抬抬腳?”
薑桓不置可否,往旁邊挪了挪。
吳雙涯沒了壓製,又要蹦起,卻見李眠溪靈符引動火光,狠狠拍在了他眉心,立刻叫他動彈不得了。
李眠溪鬆了口氣,正要去扶他,手上忽然又冒出幾點火星,嚇得他立即鬆手。兩個吳氏子弟忙跑上去扶起吳雙涯,唯恐李眠溪像先前那樣控製不住朱明離焰,將他們二公子燒成篩子。
“聽聞李三公子幼年貪玩,誤引朱明離焰入體,險些喪命,卻也因禍得福,將這至陽至烈的奇焰煉成了護體真火,隻修為不夠,縱火燒家,才被送往華夏學宮修習靜火咒,”吳從善本就憋著火氣,說話很不客氣,“怎麼學了這麼多年一點長進也沒有?”
李眠溪頓時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