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境之戰打了九百年,終結於三千年前。而天境之戰前,薑帝在位一千三百多年。聽他們交談,此時薑帝還未取代魔王陛下登頂,那他們所在的年代應該是……”
李眠溪被這錯綜複雜的曆史線搞得暈頭轉向,扒著手指算到一半就卡殼了。
風越辭道:“是‘月黯星耀’之年。”
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裡,魔王是孤月,數不清的天之驕子如群星拱衛他,臣服他,在他的光芒下黯淡失色。
夜空中可以少一顆星星,卻不可能少一輪明月。
可惜月滿則虧,終有月黯星耀之時。
“對!對!我記得上回考試考到這一段來著,”李眠溪撓撓頭,羞愧道:“題目問是什麼人做了什麼事,終結了長達兩千年的月黯星耀之年。書上講那段時期出了很多著名人物,但最亮的一顆星卻是末期橫空出世的薑帝陛下,所以我答了薑帝……”
結果二十分的題目拿了兩分,被某位崇拜薑帝的師長罵“你們當薑帝是背鍋俠啊?什麼黑鍋都往他頭上扣!”
畢竟曆屆學子們都有“遇考先去拜魔王,遇題不會寫薑帝”的傳統。
風越辭看了李眠溪一眼,道:“是牢山八十一山鬼受人指使,打著薑帝旗號屠殺百城。”
李眠溪連連點頭。
“他們本是為了試探魔王蹤跡,但麵對百城慘案,魔王陛下仍然沒有出現,反而是薑帝將八十一山鬼一一斬儘。”林煙嵐輕聲歎道:“月黯星耀之年就此落下帷幕,魔王的輝煌成為過去,世間迎來薑帝的時代。”
滿城紅楓不知何時消失了,來往行人皆裹上厚厚的冬衣,冷風呼嘯卷起屋頂,紛揚的大雪無聲無息地飄落。
眨眼的功夫,秋去冬來。
李眠溪突然上前幾步,指著一個方向叫道:“是季學姐!”
街道拐角處有家醫館,門口站了個懷抱嬰孩的婦人,李眠溪看的是婦人對麵的年輕女子。
女子約莫雙十年華,一身紅衣,明豔逼人,正彎著腰,調皮地戳著嬰孩臉頰,笑容燦爛地說著話。
“不對,”李眠溪很快反應過來,道:“這是阿妍姑娘!季學姐從來不會這麼笑的。”
薑桓懶洋洋地瞧上一眼,又將眼皮耷拉了回去。
兩邊相隔一段距離,但阿妍與婦人的談話聲卻毫無阻隔地傳了過來。
“朵朵姐,你剛生完孩子,身體還沒好,怎麼不在屋裡好好歇著?”
“我歇了好久,身子都快僵了。近來醫館忙碌,爹爹忙不過來,我便來幫把手。”
“醫館忙碌……朵朵姐,近來病人很多麼?”
“豈止是多,聽說因天氣寒冷,大半個城的普通人都病了,如你們這般的修行之人還好些。我長這麼大,還沒見花都有過這麼冷的冬天,連花海都枯萎得隻剩一半了……”
阿妍怔怔望著她,笑容漸淡,一時啞然。
“封城是無法之法,不止你一人難過,也不是你一人之責。”張朵朵輕輕幫她撫了撫發絲,溫柔道:“聽姐姐一句勸,彆仗著自己身體好就胡來,看你累成什麼模樣了。”
阿妍眼中泛起霧氣,連忙仰了仰臉。
忙碌的屋子裡傳來爽朗的笑喊聲:“朵朵,是大小姐來了嗎?外麵冷,快請她進來喝杯熱茶啊!”
阿妍聽到聲音,忙回道:“不了,張大叔,您忙!無方哥哥來接我了,我這就回去啦!”
陳無方從橋上走過來,極有禮貌地同張朵朵見禮,將一個精巧地撥浪鼓放在嬰孩繈褓裡,寒暄兩句,才領了阿妍離開。
一轉身,阿妍肩膀就像被重山壓住,脊背卻挺得筆直,整個人都顫了顫。
陳無方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一個撥浪鼓在她跟前晃了晃。
阿妍嘴角一揚,隻是笑意還未升起,又落了回去。
街道上時不時有人與他們打招呼,甚至送了好些小禮物過來,兩人一一回應,推辭不過,走上橋時已經拿了不少東西。
陳無方道:“阿妍,你看他們多喜歡你。”
阿妍自嘲道:“誰叫我是都主的女兒,是如今的少都主。”
陳無方空出一隻手,點了點她的鼻子,道:“錯了,因為你待他們好,他們自然待你好。”
阿妍:“……可我卻覺得很對不起他們。”
“魔王之境大城三千,小城百萬,最受魔王陛下青睞的隻有百城,咱們花都是百城之一,陛下賜予了我們象征權利與榮耀的信物,我們則奉上最虔誠的信仰。”
“而今竟有過半城池轉投薑賊,連陛下信物都儘數落入薑賊之手!”
“三年前百城盟會,爹爹好意相勸,反被無恥之輩所傷,至今臥床不醒。我身為少都主卻一點用都沒有,隻能以封城來逃避一切!”
封城,即是隔絕外世,關閉了花都與外界的所有通道,打開遮天的結界,從此無人可進,無人可出,像是一座孤零零的牢籠。